第十章 劍斬血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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漏下一線天光,這一線天光,對于完全黝黑的深洞中,卻産生極大功效,可以不用火折子照路,也能看出,并且五人已經習慣在黑暗中。

     這條洞曲折向下,有十多丈,分岔成兩條甬道:一條仍繼續向下,一條則轉向另一面,又複向上。

     武天洪悄聲道:“這裡離瘴氣谷不遠,看方向,這條向下的甬道,要是通往瘴氣谷裡去,卻不是好玩的;我們先往向上的甬道走走看。

    ” 玉蕊仙妃道:“照我猜,血淋兒是半人半鬼的東西,斷然是住在人不能去的地方,我們還是向下去,我先走!” 她勇敢地走入向下的甬道中。

     武天洪四人不能讓她落單,也隻得跟了去。

     這下的甬道,愈走愈狹,走着走着,狹得僅能容一人,又十分漆黑起來,眼前半寸都看不見。

     李玄鹦正要再摸出火折子來,突然這絕靜的甬道中,極敏銳的聽覺之下,似乎聽見十多丈外,有極輕微的聲音,那聲音的輕微,在似有似無之間,像是一個人睡覺,夢中磋牙之聲。

     五人都聽到了,立刻偏過身體,把脊貼着山壁,停止了腳步,全都屏止着呼吸,再仔細分辨,究竟是什麼聲音。

     一會兒,過了一段死似的靜寂,黑暗中,忽然玉蕊仙妃低聲怒道:“哪一個摸了我的臉一下?” 玉玲珑立刻低聲接口道:“我也被摸了一下!” 武天洪聽了,心中懷疑是侯朗兒,他低叫一聲:“侯朗兒在哪裡?” 侯朗兒聲音在最後道:“在這裡。

    ” 侯朗兒聲音離玉玲珑三丈多,絕摸不到。

     李玄鹦輕輕哎呀一聲,黑暗中風聲微動,似乎李玄鹦在動手打什麼。

     突然,十多丈外遠處,像是在甬道底,發出一連串冰冷冷的尖銳怪笑:“粲粲粲粲……” 玉蕊仙妃猛然一聲嬌喝道:“什麼人?” 隻聽那粲粲怪笑聲,愈笑愈大,愈大愈近,黑暗不辨五指中,笑聲已迫到面前四五尺。

     玉蕊仙妃猛然揮劍,向笑聲砍去,砰!一劍砍下一塊鬥大的石頭,火光一亮什麼都沒有,隻是那尖銳冰冷的怪笑,變成了瘋癫的狂笑,是個沒有牙老太婆的笑聲,笑聲從五人身前飄過,飄出洞外。

     李玄鹦見情形不大好,向前摸索着玉蕊仙妃的衣服,扯一扯,輕聲道:“扯呼吧!” 玉蕊仙妃也有點膽寒,轉身退後。

     五人都退出這向下的甬道。

     這裡稍寬闊些,五人聚在一處,定了定心,玉蕊仙妃又大步走向向上的甬道去。

     這向上的甬道,忽寬忽窄,有些天光漏入,五人剛從深黑中退出來,走到此處,已感到十分輕松。

     甬道越走越高,轉了兩個彎,忽到盡端,卻是兩扇緊閉着的石庫門,一望而知是人工做的。

     玉蕊仙妃在前,走到石庫門前,用劍砍了兩下,火光兩閃,進落些石塊下來。

     突然石庫門裡面,有郁悶的聲音問道:“是有人敲門嗎?” 這算是半天人山的旅程中,第一次聽到人說話。

     玉蕊仙妃喊道:“不錯,有人敲門呢!” 武天洪四人,連忙側身閃開背貼石壁,嚴密戒備。

     轟隆隆,石門向内開了,露出強烈的炫目光亮,一個高大而幹瘦的人,背着一個大麻袋,當門向外而立,正向外面觀看分辨。

     玉蕊仙妃驚呼道:“咦!老二哥,你怎麼在這裡?” 卻是藥王高二!高二大笑道:“你們怎麼會搜查到這裡來?再遲些,老朽就走了,快請進吧?都是誰?” 五人大喜,一同進入石庫門内。

     門内是七八丈方圓的石室,一望而知是個煉丹制藥之地,有鼎爐,有大小瓶罐,有藥草…… 室内點着巨燭,十分明亮。

     高二和大家一一見了禮,笑道:“二十多年的密處,被你們找到了,這是老朽的存藥的藥庫,就附近采取那桑葉蘭花,煉制好藥,此刻正來取藥,要回大巴山去,替彭白姑退去臉上的花紋,你們因何事到這裡來?” 李玄鹦笑道:“我早已知道,你正是三屍神的大哥,令尊野人王,叫你去學醫,替父親治蠱,這些我都知道了,我們此刻是為了找血淋兒來的,你不惱嗎?” 藥王高二呆了呆,歎息道:“老朽隻能使自己在正道上,卻不能叫三個舍妹,不為非作歹!老朽是從父姓,姓高,三個舍妹從母姓,姓彭。

    你們要找血淋兒,她不在這裡,她白天不能出來,藏在瘴氣谷下面,晚上才能出來。

    血淋兒隻為了報仇,這樣濫殺人,已死有餘辜,你們要捉她,夜晚是不能勝她的,白天裡捉她,比捉小雞還容易,她的武功到白天就沒有了。

    你們想個什麼法子,白天逼她出來?” 玉玲珑問道:“另一條向下的山洞,有個無牙老太婆怪笑聲,那是什麼?” 藥王高二大震驚,吓得把背上的藥囊落在地上,急問道:“你們下去了?” 武天洪道:“我們都被摸了臉。

    ” 侯朗兒道:“哦,不是你們摸我的?誰!” 藥王高二驚駭道:“那是一個不知名的大惡魔,據說是被方山子囚禁在這裡,永遠不能出來。

    方山子離現在幾百年了,這大惡魔不飲不食,焉能活到現在?怕不可信,血淋兒就是跟這大惡魔練的武功。

    你們被惡魔摸一下,倒不要緊,若再深進去幾步,就會變成瘋魔癫狂,老朽也無藥可治。

    ” 玉蕊仙妃問道:“我們用什麼法子,把血淋兒白天裡逼出來呢?” 藥王高二沉吟道:“也罷,助你們一臂之力,這陸氏也惡貫滿盈了。

    你們在辰時,沿那瘴氣谷谷邊去找,隻有辰時瘴氣降落得低些,可不緻中毒。

    找找看,倘若發現有一路腳印,隻是左腳的腳印,沒有右腳,右腳是個圓棍的腳印,那就是血淋兒的來蹤去迹,血淋兒隻有一條左腳,右腳被她丈夫翁仲魁砍掉了,配了一條木棍腿,故所以右腳腳印,是個圓木棍形的。

    你們找到血淋兒的來蹤去迹之後,在黃昏時候,撒下‘右旋通心粉’。

    血淋兒到了夜裡,仍然踐踏着她自己的足迹出來,就踏上右旋通心粉了,一踏上右旋通心粉,她心裡會變得反常,夜裡不敢出來,白天卻跑出來,吸收太陽光,使心裡舒服些。

    你們埋伏好等侯着,就可以一舉成功。

    老朽說的右旋通心粉,是老朽所制的,這裡有一罐,你們拿去吧。

    以後不必對旁人,說是老朽助力的。

    ” 說着,就裡面支架上,取了一隻一升大的瓦罐,外面标簽寫明:“右旋通心粉”,遞與李玄鹦。

     李玄鹦接過來,再三道謝,武天洪各人,也再三道謝,藥王高二道:“這裡沒有什麼可款待的,我們都出去吧。

    ” 衆人一同出來,藥王高二熄滅燭光,關上石庫門,在前引路,一會兒,衆人一同走出洞外,到那井坑之中,天光大亮,滿天晴空,井坑裡離地面有三四丈,衆人一齊拔身飛起,躍出坑上,在“白骨洞”碑碣邊,看日影西斜,已是未末申初時分。

     藥王高二向遠處指道:“那邊六七裡外,有個小市鎮,雖沒有客店,但人家都可借住,你們隻說是藥王高二的朋友,他們就不會疑心,會留你們住一夜,明天早上走,千萬不要給他們錢,給錢他們會惱的,你們隻躬身一齊說:‘大力王菩薩保佑你們’!他們就會很高興了。

    ” 說罷,略一點頭,轉身大步走去,腳步不快,人卻如脫兔飛矢,倏忽半裡路下去,漸漸遠去不見了。

     武天洪五人,由李玄鹦帶着那一罐“右旋通心粉”,同往藥王高二所指的遠地方走去,果然看見山坳裡,一片房屋密集的市鎮,五人走到市鎮裡,市鎮上的人,都以新奇懷疑的眼光看着五個人,五人見有一家大門開着,裡面坐着老頭、老太婆,向前躬身,武天洪道:“請問可以借住一夜嗎?” 一個老頭向五人上下打量着,也不站起身,翻眼幹澀問道:“你們是哪裡來的?” 武天洪躬身道:“我們是藥王高二的朋友。

    ” 老者慌忙站起身,笑道:“藥王高二的朋友,怎敢怠慢?快請進來。

    ” 五人跟着老者進去,屋内倒也寬敞整潔,老者推開一間房門,指道:“這裡好不好?” 卻是一間卧室,有三張床,武天洪也不懂這裡風俗規矩,不敢多問,就躬身答應,五人都進卧室内。

     主人招待得十分周到,備茶備飯,蚊蟲特多,又焚些除蚊草,五人早早睡了。

     次日一早起身,又吃了早餐,五人出門,排齊了一同向主人躬身說着:“大力王菩薩保佑你們!” 老者大喜,連連長揖,送出大門。

     五人急奔瘴氣谷。

     看日影,此時正是辰初時分,五人沿瘴氣谷的邊緣,分散開四處尋找,此時谷的的瘴氣,果然比昨天所見,低下七八丈之深,仍然漾蕩浮沉,泛着鮮豔悅目的色彩。

     不到半個時辰,被玉蕊仙妃,首先發現了血淋兒的足迹,沿着松土地向前一隻左腳的男鞋印,旁邊就是一個小圓形的棍端深痕。

     李玄鹦急打開藥罐,不敢用手去抓,捧着藥罐,向地上微微潑撒,撒出的都是黃色細粉末,恰好混在泥土中,不易分辨。

     循着足迹潑撒下去,足迹走向那白骨洞洞口,約有二裡路長,罐中藥末,潑撒下一半,李玄鹦停止,留下一半藥末,等這次萬一不靈,下次再用。

     撒好之後,封好藥罐,五人擡頭四望,尋找埋伏的處所,以便于半夜,偷窺血淋兒的動靜。

     在距離足印三裡多路之處,找到一所山石環抱之地,有半畝大小,四周一人多高的亂石,卻似四周圍上一道城牆,五人都藏身其中。

     今夜血淋兒從瘴氣谷中出來,踐踏了藥末,到明天,藥力見效,就要耐不住,白天出來了。

    這時剛剛一早,要幹等整整一天,五個少年人,如何耐得住?但武天洪嚴厲約束:千裡奔來,成功就在今天一天一夜,永除江湖大患,如何能急躁敗事?大家都依武天洪,整整一天,在這亂石環抱中,靜靜默默過去。

     天色黑下來!武天洪五人,都悄無聲息地,蹲伏地亂石後面,微露半臉,向遠處血淋兒足迹處,目不轉睛地望。

     寒星滿天,死似的靜寂。

     約莫估計在二更左右——突然瘴氣谷中,裂響出來一聲悲慘凄厲的鬼哭:“血——淋——兒——” 令人全身毛發悚然!一會兒,隐隐約約的一個人影,從瘴氣谷中走上來,五人之中,除去侯朗兒,四人都在南京大亂時,看見過血淋兒的,正是她,一個矮胖的老太婆,面目不清,身上短衣大腳褲,右手高舉着一個無頭五歲男孩赤裸屍體,晃晃蕩蕩地,慢步蹒跚走向白骨洞。

    突然,血淋兒止步不動,伸頸向空中舉鼻嗅聞,轉面向武天洪五人藏身之處走來,邊走邊聞嗅着!敢情武天洪五人,身上的氣味,散在空中,被血淋兒聞到了!武天洪五人,心中大駭,刀劍都未拔出,火速提足丹田十成功力,散布全身,蓄勢準備着。

     血淋兒聞嗅到一裡半之内,突然飛似地疾進,滿空響起“宰宰宰宰”之聲!武天洪一聲震天大喝,五人一齊飛身出來,四散落下。

     同時,血淋兒疾如電光石火,一道寒冱凜冽的萬鈞力量,排山倒海而來,血腥腐屍之氣,卷滿天空!同時,侯朗兒被震退三十多丈,玉蕊仙妃也被震起十多丈高!同時,武天洪、李玄鹦、玉玲珑,電射向前,從斜側面疾奔血淋兒。

     血淋兒悶聲不響,兇悍地一轉身,右手舉着無頭孩屍直向武天洪。

     武天洪同時,展開八陣圖絕學步法,倏忽飄開二十多丈,同時,李玄鹦祥麟劍,玉玲珑威風刀,兩道銳光疾嘯,似飛箭離弦,直迫到血淋兒身後七八尺。

     血淋兒一旋身朝後,李玄鹦、玉玲珑倏忽不見,武天洪一聲亮喝,又到血淋兒身旁五六尺。

     血淋兒疾返身向武天洪,武天洪把桃花四娘子的九連山遁甲奇門步法,合在八陣圖步法中,一閃身影,冒險突入血淋兒左肩後面二尺,同時,玉玲珑把“九方移形換位法”滲入八陣圖中,閃到血淋兒右前方一閃,李玄鹦已攻到血淋兒頭頂上空,疾如飛隼,倒身俯沖而下,祥麟劍電閃奇芒,飛瀑疾落,這三人絕頂絕招殺到,血淋兒早閃退十多丈之外。

     恰是玉蕊仙妃落身之處,不過五尺,玉蕊仙妃疾閃撲上前,大羅天劍法最後一招“萬法歸宗”,湛盧劍橫頭砍下。

     這裡,七根安息針電射而到。

     但見一陣腥風卷起,沙石狂飛,天昏地暗,眼前一片漆黑,血淋兒早已奔到四五十丈之外。

     平空一條黑影,疾撲到四五十丈之外,卻是侯朗兒,左手三豐掌,右手八翻掌,加上玉玲珑的十二金鈎腿法,直迫到血淋兒身前四五尺。

     血淋兒向前左手一抓,侯朗兒騰身飛起,從血淋兒頭頂上越過,迅疾如電光石火,未落地,空中一連十幾掌,如滿天花雨暴落,着着打在血淋兒頭上,剛一落地,武天洪疾追,血淋兒一聲慘厲的悲啼,又逃出二三十丈,一扭身,落到瘴氣谷之中,沉入瘴氣波中不見了。

     五人一齊追到,卻無可奈何。

     李玄鹦手中接到的玉玲珑的七根安息針,交還玉玲珑道:“你放這七針,卻被我中途截住接下,安息針能解百毒,我怕血淋兒中了安息針之後,反而消了右旋通心粉的藥力。

    ” 玉玲珑恍然大悟。

     玉蕊仙妃笑嘻嘻地,手中捧着一段半寸長的木頭,道:“替華山派報了一個小仇,到底削下血淋兒的右邊木棍腿一段,‘萬法歸宗’這一招真正厲害!” 侯朗兒笑道:“大哥哥,這妖怪再出來,我會打她啦!” 武天洪心中不勝欣喜:三個月前,第一次動手,僅和黃毛精打個平,三個月後的今天,居然敢和血淋兒對上幾招,看樣子,自己單打獨鬥,二三十招是可以對付的!但是他看到侯朗兒進步得這樣快得駭人,心中又有些不安,深恐以後這孩子變了心,不容易制伏,又是大禍。

     五人低聲歡談了一番,各人誇耀自己的手眼身步法,無形中都以能和血淋兒對上幾招,覺得驕傲!就在這四面亂石環抱之中,五人輪流值夜守衛,睡了一覺。

     天明醒來,忽不見了侯朗兒!武天洪大驚,四人火速各地尋找,到處嘹望,寂然毫無蹤迹!玉玲珑道:“一定是在他值夜時逃走的。

    ” 武天洪感到從未有過的驚惶失措,焦急道:“半夜被血淋兒偷襲喪命,倒也罷了,隻怕是不慣守禮法,私自逃去,又是一個江湖上的大禍患!我們四人有一人當了黑道魔頭,都比三屍神厲害,這侯朗兒比我們更可怕,幾天功夫已快追上我們,除了三聖三英三絕四奇,誰能抵擋得了他?” 李玄鹦道:“若再過些時,說不定他的武功,會比我們還高!” 玉蕊仙妃埋怨道:“都是大哥弄出來的麻煩,當初何必要他?你看昨晚的情形,不是我們四人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