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劍斬血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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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馬四人疾馳到大巴山青龍幫總堂面前一齊下馬,東方日出,青龍幫總堂形勢甚為雄壯。

    武天洪在先,李玄鹦在左,玉玲珑在右,侯朗兒在後,四人一同昂頭挺胸,大步走向這大巴山青龍幫,總壇大堂之前。

     武天洪四人,一到了大堂之前,不禁一齊愕住,不知如何是好原來雲鶴散人已先來到,坐在上座,面向外,彭白姑、彭雪姑向雲鶴散人并排跪在下面,幾個奇醜的番婆,手中捧着許多書籍簿冊,分站在兩旁。

     最怪的,是左側七八尺遠,設了一張病榻,彭清姑擁被坐着,面色慘白,右半邊身包裹着,不見右臂。

     武天洪心中大疑,在南京擂台上,自己發出五雷掌,清清楚楚是震碎了彭清姑的左臂,何以今天相見,左臂完好無恙,右臂卻不見?難道眼前此人,不是彭清姑?凝神一看,确确實實是彭清姑!沒有來得及多想,上面雲鶴散人已經看見,遠遠點頭叫武天洪四人進來。

     武天洪叫侯朗兒止在外面,和李玄鹦、玉玲珑,三人連忙進去,越在彭白姑、彭雪姑之前,拜見雲鶴散人。

     身後彭白姑、彭雪姑,立起身,走向左右站着。

     武天洪三人拜見雲鶴散人畢,立起身,剛要開口,看見大堂右側,玉蕊仙妃和周老氣都在。

    玉蕊仙妃招招手,叫武天洪三人走過去。

     雲鶴散人始終未開口,這時先走下首座,大袖飄風,悠悠然走出大堂外。

     武天洪、李玄鹦、玉玲珑,走到周老氣和玉蕊仙妃面前,玉蕊仙妃和周老氣,連忙問侯武天洪,那天南京大亂之後到哪裡去的?武天洪道:“且慢叙闊,今天這裡是怎麼一回事?” 周老氣哼着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一母三姑鬧家務糾紛,請雲鶴散人來了斷,你們想得到想不到?” 玉蕊仙妃道:“南京一亂,彭清姑重傷,恨血淋兒來接應的太遲,三姑和一母吵翻了臉,那一母陰屍手血淋兒獨自走了,去鬧天台武當山。

    彭清姑灰心了,要回苗疆去;彭白姑、彭雪姑,一個要練武複仇,一個要做個平民,這姊妹兩對吵了許久,決定分家,在大巴山巫山有許多許多财産,姊妹倆分家,分财産分不公平,争吵了半個多月,不能決定,經過多少英雄前來調解,都不行,她們探得大師伯和我們來到附近,又請我們來替他們斷家務事。

    ” 武天洪問道:“那陰屍手血淋兒呢?” 周老氣道:“三姑都說她回松潘去了。

    ” 李玄鹦向武天洪道:“這件事這樣辦,你看好不好?大巴山她們家務事,我們懶得多管,交給九雲龍周老大哥和二妹辦,那一個要歸降漢人,請雲鶴散人帶去。

    我們四個人,這就是去松潘,剿滅血淋兒,好不好?” 武天洪問周老氣道:“她們的家務事,怎會找到我們來了斷?這不太奇怪嗎?” 周老氣道:“彭清姑在内地沒有财産,所有财産是彭白姑和彭雪姑的,有山田、有果林、有房屋,還有山洞珠寶收藏,估不出價錢,因此無法分得公平。

    請縣官來斷,縣官斷不了,請終南山老妖道來了斷,也斷不了,彭清姑更無法子,因為無論怎樣分家,也不能分得兩份一樣多,财産多,又估不出價來,怎能分得一樣多,她們找黑道的人,沒有人能了斷,不知怎樣,又找到了藥王高二也斷不清,叫她們來請我們的。

    我們剛到不久,想來想去,也想不出一個最好的了斷法子。

    ” 玉玲珑問道:“誰要報仇?誰要歸降漢人?” 玉蕊仙妃道:“彭白姑要歸降漢人,藥王高二說,她要真肯歸降漢人,藥王高二能把她的臉上刺花都退去;彭雪姑曾被大姊斷兩指,要回去學武複仇。

    ” 武天洪問道:“老大彭清姑呢?” 彭清姑在遠處病榻上答道:“我什麼也不想了,苗疆有丈夫孩子,我隻想回家。

    在江湖上拼鬥,總是有死傷有勝敗,我為什麼要再花十幾年的光陰去争一口氣?十幾年之後,再打不過你,豈不是白費?還不如讓我在家過十幾年太平的日子好些。

    隻等她兩個家務一了斷,我就帶彭雪姑回去,你們要是能替她倆早一些了斷,也可以讓我早一些回家。

    ” 李玄鹦笑道:“這有什麼難了斷?兩三句話就了斷清楚。

    ” 不但周老氣、玉蕊仙妃、玉玲珑三人都愕然,連武天洪也一詫,周老氣問道:“你說得那麼容易,你看看那些番婆,手裡捧着那麼多的薄子,都是賬目,有賬目沒有估價,那些山洞裡珠寶金銀,少說也有百把萬兩銀子呢,人怎麼能兩三句說話就能了斷?你說說看?” 彭白姑、彭雪姑走過來,一齊向李玄鹦福了一福道:“還請李幫主替我們了斷一下吧。

    ” 李玄鹦還禮道:“既然叫我了斷,兩位姊姊要服我的了斷才行。

    ” 彭白姑、彭雪姑同聲道:“一定服你。

    ” 李玄鹦笑道:“了斷之後,二姊叫藥王高二,退去臉上花紋,就跟雲鶴散人去;三姊回家練武,以後向我追報斷指之恨,我一定等你,是不是?” 彭白姑、彭雪姑都應道:“是!” 李玄鹦大步走到中間首座,公然面向外坐下。

     彭白姑、彭雪姑跟過去,站在李玄鹦面前,正要拜下,玉蕊仙妃和玉玲珑,都趕到扶住,不讓兩姑下拜。

     李玄鹦莊嚴地高聲道:“這是青龍幫幫主李玄鹦說話,本幫熊耳山分壇主彭白姑,巫山分壇主彭雪姑,因為财産分家,不能分得公平,告到本幫主面前來,财産的數目太雜亂,估價不定,沒有法子分家,是不是?” 彭白姑、彭雪姑聽李玄鹦自命為幫主,硬把兩人稱做分壇主,屬于李玄鹦手下,心中有些不服。

    可是事已到此,分家之事,急于求得解決;而且雲鶴散人、周老氣、武天洪等等,都在此地,根本無法反抗;二人想起來,彭白姑占熊耳山,彭雪姑占巫山,本來就和分壇主地位差不多,并沒有降級,當時兩人不由自主地,同聲答道:“是的。

    ” 李玄鹦高聲道:“既然本幫主說得不錯,現在本幫主替你們了斷,隻有一個最好的法子,兩位分壇主聽着!” 彭白姑、彭雪姑又答應一聲。

     李玄鹦莊嚴地道:“由彭白姑,把所有的财産,仔細分成兩份,全部分好之後,由彭雪姑先挑一份給自己,餘下的一份,是彭白姑的。

    就是這法子,退堂!” 武天洪、李玄鹦、玉蕊仙妃、玉玲珑、侯朗兒,五人五馬,疾奔松潘!去鬥陰屍手血淋兒!侯朗兒是從大巴山得到一匹好馬的。

     玉蕊仙妃是自己要求加入的,武天洪三人自然歡迎。

     在大巴山,已經打聽得明明白白,陰屍手血淋兒,住在松潘之西,近邛崃山下,骷髅山的白骨洞洞中,在“毛兒蓋”之北,毛兒蓋是個市鎮之名。

     從大巴山到毛兒蓋,雖然同在四川省境内,卻有一千六百裡之遠,沿途全都是崇山峻嶺,怪崖危谷,到了有名的“劍閣”,就是路途的一半。

     路上疾走了四天,到了毛兒蓋。

     這四天之中,玉玲珑的病體己全好,功力完全恢複,侯朗兒把武天洪、李玄鹦、玉蕊仙妃、玉玲珑四人的武功,全都學了去,一看就會,一會就精;丹田内力,也不斷的增長做人的規矩品德,更進步不少,并且認得了不少的字。

     但凡遇到有字的地方,武天洪朗誦一遍,侯朗兒就全認得了。

     到了毛兒蓋,向當地人打聽骷髅山白骨洞,竟沒有一人知道。

     有年老人的指道:“由毛兒蓋向西北五十裡,有一座高嶺,山形險惡之極,從無人上去過。

    此時雖在深秋,仍然有怪獸毒蟲出沒,山谷中終年瘴氣封鎖,瘴氣之下,流出來的清泉,甘香清冽,卻有極毒,沾一些在皮膚上,立即發黑腫爛,爛見五髒而死。

    據僧人道士傳說:西高峰山腰,産一種奇草,‘桑葉蘭花’,有腥臭氣,專治一切中蠱毒氣中瘴氣。

     又産一種奇怪東西,冬天是一條二三寸長的黑色毛蟲伏在土中,像蠶,夏天蟲背上生出花葉,吃到花葉,練武的人增加功力,叫‘冬蟲夏草’,簡稱‘蟲草’;如果挖到五寸長的黑毛蟲,那已有百年以上了,功效更大。

    ” 武天洪又把血淋兒的形态狀貌和鬼叫聲都說了,老人卻茫然毫無所知。

     武天洪五人決定,先到這高嶺去看看。

     他身邊取出藥王高二的丹藥,分給每人。

     天色黎明,武天洪五人的五馬,離開毛兒蓋,疾奔北面五十裡的高嶺。

     經過茫茫四十裡的松潘草原,四十裡之後,山形陡然聳拔,無數巨石,矗立一二十丈,嵯岈橫斜,似巨獸,似怪人,似傾側的危塔,似欲倒的碉樓……下面又是懸崖冥不見底,絕壁迎面攔路,獨條石梁危度深谷,亂齒尖地不能下腳,處處衰草枯樹,滑苔急水。

    五人無可奈何,都下了馬把馬放到草原中,施展絕世輕功,直攀岩唇石舌。

    侯朗兒本是野生動物,更能縱跳如飛。

     但見五人前後一連串,縱身一躍,雙手攀着直壁上一塊凸出石舌,一蕩身,如甩秋千,平空飛向一株枯樹,捷如猿猴,左向樹頂,一橫飄身,斜落在一座小峰頂上,猛然注坡疾下,下面是山裂縫,五六丈闊,又拔身一飛,越過山縫,搭腳在斷崗腰旁,嗖嗖嗖,三步向上一竄,奔到斷崗頂,從一條一尺寬的天然獨石橋上,輕輕奔過百丈深溝,一提氣輕身,向陡峻無比的直坡奔上去,繞過巨峰腰,進入白雲茫茫的深谷中。

     團團白雲,無窮盡地迎面撲身飛來,像霧氣,像棉花團,溫暖暖地微帶潮濕,靜悄無聲地漫身而過。

     茫茫雲中,看不到十丈之外,腳下步步加高,忽然泥濘沮洳,忽然遍地尖尖石筍,忽又是軟沙失足,忽又是洞穴陷身。

    五人循峻坡疾奔向上,這峻坡峻得幾乎到了筆直的程度,滿生滑苔,坡上不少草木,可以手腳并用,手揪草木而上,人在茫茫白雲中,不見山頂,但向峻坡疾升而上。

     突然這峻坡向内凹進去一大塊,有三四丈方圓,亂草叢中,一頭人似的黑猩猩,踞坐在内,抱着兩頭小猩猩。

     武天洪一馬當先,突然看見黑猩猩,不去驚動,從凹處旁邊,飛似掠過去,疾向上爬。

     黑猩猩沒有動,低沉地狺狺吼着,吼聲方起,五人已經都飛掠過去了。

     五人沖出白雲之上,豁然天地開朗,秋陽當空,萬裡蔚藍天色,四周峰嶺連綿,耳邊但聽天風虎虎獵獵之聲,腳下全是混混茫茫的雲海,飄出谷外,漸漸散成片片團團孤雲浮雲,迤逦峰間空中,冉冉而去。

     武天洪五人所在處,是一處圓頭的峰頂,有百畝大小,中間矗立一塊不規則形的丈二石碑,五人走近看,看見碑上刻着兩行八個大字,是——“有誰能到?唯我獨尊!” 下面刻着四個稍小的宇,是“陰山墨豹”。

     武天洪陡然想起“陰山墨豹”是三百年前,暗中追蹤日月光華客和天下第一媪的一個巨魔頭。

    想當年,陰山墨豹曾來到此絕頂,留下字迹。

    他以為這是最高之處,再無人能到,不想三百年後,又有武天洪五人到了此處。

     五人無心欣賞古迹,站在高峰頂上,縱目望去,隐隐望見二三十裡之外,亂峰群峙的中間,有一條山谷,全被雲封霧鎖,不知有多深淺。

    那山谷中的雲霧,其狀特異,不像雲霧,比雲霧淡,漠漠漾漾,遠望倒有些像水流,迎着上午日光,映出淺藍帶翠綠的暗光,中間不時浮沉着嫩桃紅色的影色。

     武天洪肚皮裡,書裝得也不少,記得書中曾經叙述過:蠻荒山谷中的瘴氣,正是這樣,瘴氣往往似雲似水,泛出五彩美觀的影色;可是人一中了瘴氣,立時昏死。

     那邊既有瘴氣,恐怕就是毛兒蓋老人所說的地方,五人略一商量,疾向瘴氣谷奔去。

     這一路一眼望去,雖不過二三十裡,可是忽而低下直降到谷底,忽而高上直升到嶺脊,一路上看見不少不知是人是獸的骸骨,也有殘餘腐化肉體,無數尺許長的巨型螞蟥,在腐肉中蠕蠕起伏鑽動,令人見了不由要惡心嘔吐。

     迎面一座短峰,山壁刻着三個大字:“骷髅嶺”!從字迹上看,是陰山墨豹的手筆。

    既然找到了骷髅山,料想陰屍手血淋兒所住的“白骨洞”,必在附近,五人立時戒備起來——把避蠱解瘴的藥粉,都填入鼻中,抹在唇上,李玄鹦拔出祥麟劍,玉玲珑拔出威風刀,玉蕊仙妃也拔出一柄奇形古劍,劍刃上闊下狹,一拔出後,香氣四溢。

    玉蕊仙妃把劍給各人看了道:“這是華山鎮山之寶,據說是春秋戰國時,吳王阖盧的湛盧劍。

    ” 武天洪是空手,侯朗兒拾了一大把小石子,放在衣袋中,他說他善于飛石打鳥。

     五人繼續向前疾馳,飛竄跳躍,中午日光之下,似五隻貼地疾飛的飛鳥。

     離前面瘴氣谷,隻有四五裡路之近,那瘴氣迷漫在谷,卻似蕩漾的波面,緩慢地起伏浮沉,淡藍翠綠的漣漪中,泛出嫩桃紅色的光彩,似青衫美女,面帶微酡。

     忽然看見左右半裡平地面上,一個大深坑,隻露着深坑口,坑口旁一塊四尺長的碑碣。

    五人轉身奔去,早巳看到碑碣上的字,赫然是“白骨洞”三個字。

     武天洪急止住衆人,一同悄步走近坑口,坑口有兩丈方圓,面下一看,隻是三四丈深的井形,可是井壁下有人工做的木料門樓,已朽壞欲倒,門樓下面兩扇黑漆木門,漆色不太舊,門上一塊紅地金字的門牌,上面寫着:“華山陸寓。

    ” 正是陰屍手陸氏的住處!玉蕊仙妃首先湧身下入坑井中,震手一劍,把黑漆門劈開一個大洞。

     李玄鹦急道:“太魯莽了,我們都下去!” 說着和玉玲珑飛身落入坑井中。

     武天洪一招侯朗兒,也落到底下。

     見黑漆大門被劈開三四尺大的洞,武天洪又是一掌,把大門全震成碎塊。

     大門裡面一片黝黑,不知深淺,發出大門被震碎的嗡嗡回響,并不見有人叱喝而出之聲。

     玉蕊仙妃拔步要沖進去,李玄鹦火速一把拖住道:“不要太魯莽……” 玉蕊仙妃一掙脫道:“我什麼都不怕!” 飛似地沖進去。

     李玄鹦、玉玲珑、武天洪、侯朗兒,一同疾進入内。

     隻奔入六七丈,就碰到石壁,洞已走完。

     内中漆黑不辨五指,五人都是從外面大太陽光下,乍奔進來,更看不見。

    武天洪立刻提出丹田真氣,散布周身之外七八尺方圓,護住身體,李玄鹦和玉玲珑,也都放出真氣,玉蕊仙妃還沒有這份功力,她從鐵崖丈人練成乾元純陽罡氣,功力僅能布滿周身,不能放到體外。

    卻苦了侯朗兒,被逼在武天洪的真氣後面,擠不上前。

     李玄鹦取出折子,手中一晃晃亮,向前一照,原來已到洞底,前無通路,可是左面卻有一條岔洞,洞口一丈方圓,曲折向下,五人急從洞中走下去,這條洞倒不太黝暗,不時從石壁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