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劍斬血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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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夠勝了血淋兒了嗎?” 李玄鹦沮喪道:“地靈星說,血淋兒除去之後,江湖浩劫方才開始,莫不是應在侯朗兒的身上?卻是你引起來的,我看你怎麼辦?” 武天洪笑道:“你一向足智多謀,不能替我想個法子嗎?” 李玄鹦詫異道:“看你這神氣,好像滿不當回事似的,那不是你已經有了好法子?還來問我?” 武天洪笑道:“果然瞞不了你,告訴你吧,當初我收用侯朗兒,早已料想到,最不幸他會變心,離開我去作惡,我袋裡已經預備好了一柄殺手锏,一步棋子,可以捉他回來。

    ” 玉玲珑問道:“什麼棋子呢?” 玉蕊仙妃猛然一閃身道:“血淋兒出來啦!” 衆人連忙回頭望去——隻見瘴氣谷的對面,坐着一個可怖的老婦人,在清晨日光之下,看得十分清楚;滿頭黑發蓬亂如飛,一張三角形突兀枯骨臉,兩眼的下眼皮垂下,使兩眼變得特别大,兩個眼珠要突出流下來,身穿藍布短衣,蹲坐在瘴氣谷邊岸上,面向着這裡,兩腿被荒草掩蔽着,右手舉着一個無頭的男孩屍體,腔上鮮血潤潤地;老婦人正在伸頸向前,呶着老嘴,向這裡吹氣。

     一吹氣,就有一種“籲——”的怪聲,瘴氣谷中的瘴氣,就被帶起來,形成一條淡藍翠綠的長長霧條,霧條筆直地飛向武天洪藏身之處來。

     武天洪四人藏身之地,距離瘴氣谷有二三裡,那血淋兒踞坐在瘴氣谷對岸,一口氣一吹,一條瘴氣疾飛到一裡多之長,究竟距離太遠,一口氣還吹不到。

     血淋兒隻顧伸頸呶嘴用力吹,“籲——”的聲音連續不斷,一條瘴氣由一裡多長延伸到二裡長,距離武天洪四人隻有半裡遠近。

     武天洪四人,忙把避瘴解毒的藥末,抹在鼻口之中,靜靜不動,靜靜看着。

     一會兒,那血淋兒似乎很疲倦,停止不再吹了,把身體卧倒,在瘴氣谷對面岸上一打滾。

    坡岸上一打滾,自然是又落到谷裡去;血淋兒這一打滾,卻倒滾向坡上面去。

    她一打滾,露出右腿,果然是一條木棍腿。

     四人仍靜靜看着不動。

     血淋兒滾上去,伏地不動,似在曬太陽,背部曬了之後,又仰面曬前身。

     血淋兒一身純陰凜冽冱寒之氣,根本不能見日光,此刻她似乎非常需要日光,無疑的是“右旋通心粉”奏了功效,使她反常。

     武天洪悄悄一招手,四人一齊出來,循着血淋兒視線所看不到的地方,利用山石掩蔽,飛似地疾走。

     大寬轉兜繞了十多裡,從瘴氣谷右端,繞過瘴氣谷,疾奔到對面。

     四人迅疾分為兩路,武天洪李玄鹦,冒險向下,奔向血淋兒和瘴氣谷之間,攔阻血淋兒退回瘴氣谷下;玉蕊仙妃和玉玲珑,則從上面高處俯沖,兩聲嬌叱,電射疾瀉而下,猛撲血淋兒。

     武天洪李玄鹦疾由下向上飛攻。

     血淋兒十分萎頓爬起身,急要奔瘴氣谷,一見武天洪李玄鹦迫到身前,忙回身舉起孩屍,向玉蕊仙妃沖去。

     白天裡,太陽下,血淋兒的威勢一點沒有,一道凜冽冱寒之氣,直打到玉蕊仙妃身上,力量不足,去勢不快,玉蕊仙妃全然不以為意,閃電疾進到面前,隻一劍,容容易易地把陸氏砍成兩段,玉玲珑又加上幾刀…… 這震駭武林不可一世的恐怖魔頭,就這樣不值一錢地,随便死在一個十八歲女孩的劍下!玉蕊仙妃被血淋兒打中一掌陰風,全身感到十分不受用,連忙試為調息運氣,百脈暢通,毫無阻塞,說話動作,也毫無異樣,隻是感到渾身一種不舒服的滋味。

     四人看着血淋兒的屍體,默默歎息。

     玉玲珑用刀挖土,把血淋兒埋了,削一大塊山石,削得方方正正,用刀尖在石上刻道: “華山第某代掌門人玉蕊仙妃張瓊,殺陰屍手血淋兒陸氏于此。

    年、月、日。

    ” 玉蕊仙妃笑道:“這怎麼敢當,四個人合力的呀,四個人名字都寫上去。

    ” 李玄鹦擺手道:“不用,玉玲珑是對的,二妹替華山報了滅門之仇,自然以你為主,我們走吧。

    ” 武天洪捉弄師妹道:“等一等,師妹,你也得撮土為香,告祭前掌門人的靈前呀!” 玉蕊仙妃泫然淚下,果然撮土為香,躬身啜泣着道:“前掌門人翁仲魁大哥,張瓊替你報仇了,你九泉之下,含笑瞑目吧!” 武天洪故意怫然道:“成什麼話?殺死人家的夫人,還說替人家報仇……” 玉蕊仙妃惶惶然跳起來道:“你看,你颠三倒四的,說車轱辘話,到底怎樣?” 武天洪正色道:“陸氏是翁仲魁的夫人,雖然休了妻,人家家務事,隻能翁家的人去報仇,你算怎麼回事?你焉知翁仲魁臨死之前,最後一口氣,不念夫妻之恩,對陸氏寬恕一二?” 李玄鹦咯咯大笑道:“二妹信他那套!他捉弄你呢!走吧。

    ” 玉蕊仙妃跳起來道:“師哥你壞吧,看我剝你的皮,抽你的筋!” 武天洪接口道:“還有揩你的眼淚!” 李玄鹦、玉蕊仙妃、玉玲珑都笑了,玉蕊仙妃忙揩拭了淚痕,收了兵器,四人看一看方向,施展輕功,奔下山去。

     到山下,向草原中收了四匹千裡馬,騎上馬,急馳回毛兒蓋。

     向毛兒蓋鎮上人打聽侯朗兒,有人看見他黎明之前,向東奔去,其行如飛,瞬息不見。

     在毛兒蓋吃午飯,四人商量,回到哪裡去?玉蕊仙妃是要回華山去的,李玄鹦要回大巴山看看,武天洪要去武當山有事,決定四人一齊先到大巴山,再由大巴山分路。

     這次事畢回程,不太匆忙,按辔徐行,當晚,到了松潘原。

     松潘原是松州潘州合并,改為松潘直隸廳。

    黃昏後,到了松潘,不得入城,城門口有軍兵把守,嚴厲盤查出入的行人。

     武天洪四人來到,都下了馬,把門軍兵一見這四個神彩照人容光絕世的少年男女,牽着神駿的千裡馬,一擁過來七八個,七嘴八舌一齊問道:“你們哪裡來的?” 玉蕊仙妃冷冷道:“毛兒蓋來的,要去大巴山。

    ” 軍兵紛紛問道:“你們是幹什麼的?” 玉蕊仙妃怒道:“我們是要進城的!” 武天洪問道:“城裡出什麼事了嗎?” 一個軍官分開士兵上前道:“你叫什麼名字?” 玉蕊仙妃怒道:“你不得問,我們要進城就進城。

    ” 那軍官向武天洪道:“你怎麼知道城裡出事?你也有牽連!” 玉蕊仙妃一揮手,把七八軍兵震出兩三丈外,倒在地上。

    其他軍兵連忙逃開,吹号打鑼,報警。

     号還未吹起,鑼還未敲響,走過來一個幹枯瘦小的窮老頭兒,一揮手攔止住軍兵,喝道:“都是自己人!” 卻是窮财神章嘏。

     軍兵都四散站開,章嘏喊道:“天洪,你有個什麼小弟弟,侯朗兒,白天在當街,拐帶良家婦女。

    ” 李玄鹦接口道:“不出我所料,果然是侯朗兒出事犯案!” 武天洪急問道:“侯朗兒呢?” 章嘏走近道:“一籮米下河,淘(逃)啦!拐帶的婦女,倒被我救下來了,案子不大。

    來,到飯館裡,咱們是兩個木匠看材料,鋸(聚)一鋸!”向軍兵道:“休怪休怪,我替你們交代,上邊問下來,你們說不礙不礙!” 軍兵哄然大笑,窮财神領武天洪四人,進入飯館中。

     坐定,叫了飯菜,武天洪問詳情,章嘏道:“我是從南京,一路追藥王高二下來的,追到大巴山,就成了落了太陽的樹,沒影兒啦,跟着後面打聽,一路追蹤到這裡,恰巧碰出侯朗兒劫走一個美女,被我攔住救了下來。

    這侯朗兒是怎麼回事?他的武功,是瞎子爬山,嘿!越爬越高!我差點栽在他手裡!他舌頭有刺,在那女人臉上一舔,就舔去一片肉!” 武天洪正要講,玉蕊仙妃先搶着道:“窮三哥,告訴你,血淋兒被我們殺死啦!” 章嘏陡然一愕,急問道:“什麼?血淋兒被你們殺死啦?老太太掂金元寶,真的假的?” 玉蕊仙妃說了一遍。

     章嘏翻着鮮紅眼,張口結舌,半晌,道:“得啦!真龍天子登基,天下太平!哦!怪不得我疑心藥王高二多少年,敢情他是野人王的兒子,三屍神的大哥,早說明白了,也省得我由南京一路暗追他下來呀!說别的不新鮮,來來來,你窮三哥一點心意,佩服你這一件開天辟地的大功,替華山出了口氣,沒有什麼送你的,你重整華山,得使錢呀,這裡有二萬兩銀子,你收下吧,不得推辭,表一表你窮三哥佩服之心。

    ” 說完從身邊取出一張揉得很舊的紙,紙上有木版印刷的字,也有毛筆填上去的字,還有紅印泥圖記,大約是一張銀票。

    站起身,向玉蕊仙妃長長一揖,遞過來。

     把玉蕊仙妃羞得滿面通紅,連忙福一福道:“三哥盛意,我心領就是。

    ” 李玄鹦笑道:“三妹,你應當受下來的,三哥是至誠之心,你也受之無愧。

    ” 武天洪玉玲珑也說了,玉蕊仙妃隻好收下,再三道謝,重複入座。

     剛坐定,玉蕊仙妃看看那張銀票,忽然嬌喊道:“三哥送我的是一張當票呀!” 武天洪、李玄鹦、玉玲珑急看,果然是張當票,不禁嘩然大笑起來。

     章嘏正色道:“再看仔細!什麼東西,當多少錢?你把這張當票,往關洛一帶,不管向誰一賣,不等你開口,登時就會有人向你豎起兩個指頭!你要擡價,這張當票,三四萬兩銀子也賣得出去。

    ” 武天洪四人急仔細看,原來當的是洛陽城内,一所大宅的房契,隻當了一千兩銀子。

    那所大宅第,也注明了,是安隆镖局全部房屋。

     武天洪和玉蕊仙妃,都到安隆镖局去過,此刻估計起來,全部房屋,至少值得五萬兩銀子。

     武天洪大笑道:“妙妙妙!九雲龍的镖局房子,怎麼會被你當掉?” 章嘏道:“镖局是他的,房子是我的,我是房東,九雲龍是房客。

    前兩個月我缺錢,把它押了一千兩。

    ” 李玄鹦笑道:“真是名符其實,窮财神!” 武天洪悄聲向玉蕊仙妃道:“當初你失去《雲笈七簽劍悟》中冊,你對九雲龍說,你失去了房地契,此刻收回來了吧?” 大家又談笑了一會兒,談到侯朗兒,章嘏也覺得可怕。

     飯後,武天洪四人,找客店住下,章嘏到地方文武官處,了結侯朗兒的案子,他在松潘原也有不少熟人,回來後,也住在同一店中。

     次日,章嘏雇了一匹川馬,和武天洪四人同行。

    章嘏如今不再追高二了,沒有了目的地,就同去大巴山。

     川馬比一般馬都小,走山路卻十分好,章嘏人又幹枯瘦小,小老頭騎小馬,使李玄鹦三個女孩,竭力忍住笑。

     五人按辔徐行,一路說笑,有了窮财神,更不寂寞。

     當晚到了青川。

     在客店裡,聽到劍門關向西來的旅客傳說:劍門關一個妖人,隔老遠就一掌把人打死,打死人就吃人肉,軍兵圍上來,妖人平空逃走,幾百支箭都射不中。

    武天洪聽了,又是侯朗兒為患,忙問那妖人什麼樣子?旅客們說:不到二十歲的美少年,卻粗手大腳,眼閃兇光,見人磨牙,十分可怕。

     旅客們又說:劍門關有個峨嵋下院,峨嵋下院有個老掌門人邰國通,是峨嵋山華陽夫人的大弟子,當時拔劍出來,幫助捕捉,隻一晃眼,就把邰國通打個重傷半死;若不是衆兵鼓噪驚吓驅逐,邰國通老命還能有?據邰國通蘇醒之後說,那妖人的手法,像是湖北武什麼山的門徒。

     武天洪聽了,知道侯朗兒用三豐掌法的,這一下,自己調教出來的人,得罪了華陽夫人,武當山對自己,也怕不能原諒,禍愈闖愈大!玉蕊仙妃說:“侯朗兒的腳程好快,已經到了劍門關!” 等到章嘏武天洪五人到了劍門關,又聽旅客紛紛傳說,侯朗兒進入陝西,打死陽平關的守軍十幾人,吃了一個人,又傳說把沔縣縣太爺打死,把縣太爺的女兒擄走。

     章嘏武天洪五人,到了南江縣,侯朗兒又折回入川,中午剛過南江縣,一身是血,打死了兩個捕快,把一個捕快屍體背走,看樣子是奔巴中去的,行如飛,快馬都追不上!鬧得川北一帶,風聲鶴唳,一夕數驚,都喊做狼猴,隻要一提狼猴,小兒都不敢夜啼。

    各縣文武官員,都普遍發出八百裡加快的火燒雞毛報,通知各地注意防範,合力剿捕——哪裡剿捕得到?章嘏武天洪五人到了萬源縣,萬源縣已接到宣漢來的公文,狼猴在宣漢放火燒了人家,打死人,擄去兩個女子,奔開江梁山一帶而去。

     五人回到大巴山,大巴山又整頓一新,喽-盤查得很嚴,其中有認得武天洪的,連忙拜見,讓路上山。

     山上得到飛報,一個女首領,領人迎下山來,這女首領面上用白布包裹着,隻露兩眼,一見武天洪五人來到,迎面跪拜下去。

     武天洪連忙下馬,拱手躬身還禮,問道:“是彭家二姊嗎?” 女首領站在路旁,躬身答道:“是彭白姑!家兄藥王高二,替我退除臉上刺花,因此包着頭面,藥王高二現在上面。

    ” 衆人同上山,這是武天洪第三次來了,見了藥王高二,玉蕊仙妃搶着說殺死血淋兒之事。

    彭白姑說:她和彭雪姑分家,就是照李玄鹦所說的辦法分好的,彭雪姑又回巫山。

    九連猴魔,從海上生還,帶了個獨眼綠蛟來,加上桃花大娘子,還有一個九連山的鬼麻老五,此刻都在巫山聚會,西天目冰坑雙怪,大約也快到巫山了,還有苗疆方面,又來了八個人,協助彭雪姑。

     武天洪問道:“彭清姑呢?” 彭白姑道:“早已死了,你們上次來大巴山,所看見的彭清姑,那是假的,那人叫做辣桂花,是以前大别山副山主,歐陽霹靂的妻子;此刻也在巫山。

    哦,還有一個使水銀狼牙棒的高個子,巨靈神,又歸在彭雪姑手下。

    ” 李玄鹦問道:“彭二姊你打算怎麼樣?” 彭白姑道:“我退去臉上刺花,已是漢人,再也不能回去,要麼去跟雲鶴散人,要麼在你手下當分壇主。

    ” 李玄鹦道:“那你還留在大巴山吧,青龍幫改成壯武會,你當壯武會的大巴山分壇主,高二哥能隐居在這裡嗎?” 藥王高二道:“不能,我還回巫山山北去,在巫山北有許多民間婦女需要我駐顔呢;我可以叫三舍妹不來侵犯這裡。

    ” 李玄鹦道:“彭二姊不怕别的,就怕侯朗兒來鬧,他萬一來,不要和他打,可用火把和鑼聲驚他,他最怕。

    高二哥再給點布陣的迷藥,還許能捉住他,一捉到立刻斬首。

    ” 武天洪五人,在大巴山住兩天,離開大巴山,一同去華山。

    路上聽說,侯朗兒到了巫山,和彭雪姑在一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