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月岩師破佛得珠 趙居士捐家造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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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饷:“隻有一件破衲裰碎補禅衣,是我一自一己出家的。

    ”到晚來,燈下無人,悄悄将珠子取來,拆開一胸一前一方破補的衲布,扌賽在中間,用線密密縫緝,誰知他衣褐懷玉。

     卻說這了塵,是個積年強盜,放火時原要走的,因庵上無物可偷,空身出去又沒盤費,不料見了此等明珠千金之寶,正要設計圖謀。

    取了一口切菜刀來:“等半夜殺了老和尚,得此珠寶去罷。

    ”到了三更時分,了塵取刀——先已磨得風快——行到禅堂窗下,見老和尚縫衲裰藏珠子哩。

    看得分明,兩隻腳一似釘住一般,到了天明還挪不動。

    隻見老和尚房裡開門,拿着一根禅杖下床來,唬得了塵走不疊,把刀丢了,卻取個掃帚來掃那破屋下磚灰。

    老和尚道:“了塵,你把這燒壞的木料磚石,各一自一一堆垛起,後廁上我一自一己去打掃罷。

    ”取了個竹筐木鍁,往後廁上去了,丢下房門,隻一領破衲裰撇在炕上,料沒人知道中間有寶。

    卻不知了塵半夜來害他,早看在眼裡。

    一見了老和尚上後廁去,料有半個時辰,看了看房門不曾鎖,一領衲裰正丢在炕上哩,即忙進去取了衲裰,拿個木魚杆一棒一,往外飛走。

    不走大道,從小路落荒投南而去。

    詩曰:才得逢珠即失珠,不逢碧眼卻逢愚。

     由來罔象真難覓,赤水茫茫海又枯。

     不說毗盧庵被賊僧了塵偷去明珠一百單八顆不題。

    單說那趙杏庵從來奉佛齋僧,因一自一己兄弟妻子俱無,年過古稀,想來一生立的萬金家業,都沒處去用,見毗盧庵草殿遭火,佛像現珠,“有此一件奇事,豈不是天獻佛寶,我的一點至誠感動觀音菩薩!如今造起一座大寺,另換金身,也不枉我趙杏庵為善一潮。

    那日辭了月岩和尚回家,将一村裡平日同心檀越齋公們,請将來客廳裡坐下。

    趙杏庵合掌當一胸一,道:“衆位鄉鄰親友在上,我想毗盧庵火焚,要從前創立,一時不能湊出錢糧。

     我老拙一生一世,積得這個小小家私,原和兄弟子侄支撐門面。

     如今兄弟無人,子一女一沒有,留下這分家私也無處費用,隻有幾個族人也是擎不起财的。

    如今要學個給孤長者,雖沒金磚布地,那龐公放來生債,也完了一自一己一片心。

    今日請将衆親鄰來,把家中莊産銀錢、糧食牲畜,開出一本清冊來。

    我一自一己一人,不能料理寺上大工,分在衆人,領了執事去,或是管燒磚瓦、置買木料、包管匠役、金漆油粉;隻要百日立成了佛刹,卻不算計費物多少,大家共成勝事,也了完這修造佛事一場功果。

    ” 說畢,即叫了兩個都管來,把家内庫藏打開。

    隻見:白的是銀,黃的是金。

    掘開地窖,四方打就銀磚;擎起天平,十換鑄成金餅。

    管衣服的,架排錦繡,穿不盡異錦绫羅;管珠寶的,櫃滿珍奇,識不透前朝寶玩。

    縱使素封誇猗頓,不将青蚨羨陶朱。

     衆親鄰看了一本大冊子,約有十萬财帛,都驚誇不荊又将後園倉囤取開,真是:乃積乃倉,庾盈廪滿。

    稻粱充,三十年吃不盡的餘糧;米麥朽陳,萬戶侯算不清的豐數。

    饒使魯肅指囤,不妨公瑾分一春一。

    紅鮮何用羨陳倉,白粲不須誇洛口。

     衆親鄰看了倉囤,足有十萬餘糧。

    又将騾馬牛羊、各店債簿一一開明,也是個積年勤儉的田舍老,百貨豐盈的增福神。

     又有高樓曲閣、彩畫的廳堂、水碓山嘗果園菜圃、米店布店、油房面房,件件是有天理的生涯,順人一情一的利息,騾馬成群,牛羊上萬。

    趙杏庵把家私分作三分,一大分修理佛事,二小分周濟貧人、贍養宗族;以前欠債、各店賬目,一火而焚。

    這才是:撒手到頭留不住,回心轉眼總歸空。

     不消一月,這親鄰們領去金銀,賃工興衆,也有燒磚瓦買木石的,也有上臨清買顔料金漆的。

    那消半年,蓋起三間琉璃大雄寶殿,雕了一尊檀香毗盧佛,比舊像高有二尺。

    前後山門、禅堂、廚房、經閣一齊造起,金碧輝煌。

    月岩老和尚因不見了明珠,要去遊方尋覓,因造大寺,又住下了。

    一自一己燒火,管理工匠的齋飯,閑了去打掃東淨。

    請了一位法師,是汴梁來的大相國寺和尚,法名一性一朗,來講三部大經。

    即時修得一座草庵成了大刹叢林。

    功成之後,趙杏庵也将一自一己住宅改做一庵,供養觀音大士。

    忽然一日,請将月岩和尚同衆善信,說了數語,合掌坐化,遺命留龛立于毗盧寺後不題。

     未知月岩和尚後來功德何如,正是: 衣底玄珠迷不見,空中梵閣結将成。

     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