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母夜叉強逞今世兇 袁玉奴夢訴前生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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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唐絕句: 夫子紅顔我少年,嫁來不肯出門前。

     于今抛擲長街裡,萬古知心隻老天。

     又: 潮生滄海野棠一春一,劍逐驚波玉委塵。

     青血化為原上草,人生莫作一婦一人身。

     單表這男一女一為人生大欲,生出百種恩一情一,也添上千般冤業,雖是各人恩怨不齊,原來一情一有一情一根,冤有冤種,俱是前世修因,不在今生的遭際。

    所以古書上說,那藍田種玉、赤繩系足,俱有月老檢書,冰人作伐。

    那陰曹地主,有一?s?司冥官,專主此事。

    即是說?s?化生的大道,或是該偕老的,百年舉案齊眉;或是該拆散的,中年斷弦反目。

    還有先恩後怨,空有子一女一,看如陌路仇人,義斷恩絕,縱有才一色一,視作眼中釘刺一般,總不與容貌相幹。

    内中投合,多不可解。

    從那古來帝王卿相受寵專房的妃妾、庶人百姓離合生死的因緣細細看來,隻有夫一婦一一倫,變故極多。

    可見一情一欲二字,原是難滿的,造出許多冤業,世世償還。

    真是一愛一河一自一溺,欲火一自一煎。

     前一部說了個“一色一”字,後一部說了個“空”字。

    從一色一還空,即空是一色一,乃因果報轉入佛法,是做書的本意,不妨再三提醒。

    即如這金二舍人,原是個大臣之子孫兄弟,有權有勢,又是妙年,娶了香玉為妾,年貌相當,也是一對好姻緣了。

    豈知暗藏因果,有冤報循環。

    原來金二官人嫡妻,是現任宋将軍之妹,生得豹頭環眼,醜惡剛勇,弓馬善戰即是一員一女一将,反似個男子一般。

    嫁得個金二官人,卻是白面朱唇,像個一女一兒模樣。

    分明有陰陽倒置的光景。

    那金二官人平生畏之如虎,卻又第一好臊,專在風流場裡打滾舍命,被這渾家常是打過幾番,再不肯改。

    把這些家下使一女一們,俱不許到他跟前,有和他笑一笑的,就打成一塊一肉一醬,或使刀剜針刺。

    百樣奇妒,世所罕有。

     那金二官人因此看這渾家又醜又怕,如羊見虎的一般,那一點陽物才待舉時,到了面前,吓的稀軟了。

    這渾家便道:“你在外定是抛在巢窩裡,不把老娘放在心上!”半夜裡一頓拳打腳踢,冬月趕在地平闆上睡去。

    因此,金二舍人反像鳏夫一般。

     年少浪子,如何挨得?偏又舍命的橫嫖胡幹。

    今日放膽的娶了香玉為妾,不敢到家,隻圖個一時快活。

    正是老鼠趕着貓兒?H——不顧生死。

    明是香玉母子該闖入折磨地獄,才有此事。

     當日一連三夜,花攢錦簇,受用不過。

    香玉母子商議:“既是來為妾,三日後,該找尋大太太行禮。

    這個樓房裡沒個一女一人,可不知是甚麼所在?想是和太太說明了,兩院分居,到也十分方便。

    ”想起孫媒的話:“多管這正房沒甚人樣,不成材料,因此全不來照管。

    ”略使句話探了探金二官人,他又不肯言語,隻是支吾,全不放在心裡。

     從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不為。

    宋夫人見金二官一連三夜全不回家,隻說是随朋友打圍去了,使人去打聽。

    那差來的家人,隻怕主母,不怕主公,曉的他是做不得主的。

    到了天漢橋大街王尚書樓上一看,隻見一片紅紗錦繡帳幔,守着個嬌滴滴花朵似二八歲的美人兒,腿壓着腿兒,一遞一杯吃酒哩。

    悄悄不言語,回覆了主母。

    險不吼倒了斑斓白額金睛虎,氣壞了一性一潑心粗的母夜叉。

    即時點起随身一女一将二十餘名,騎上大馬,各帶長刀粗棍,一自一己換了一領半新不舊的金蟒戰袍,腰懸利刃,親到天漢橋來。

     早有書童密密傳信。

    金二官人正然飲到樂處,用手摸着香玉的一胸一前一肉一兒,好不快活。

    忽然聽得說太太來了,好一似:天雷霹腦,冷水澆頭。

    斷了線的傀儡木偶人,絕了聲音;退了神師巫死泥神,全無生氣。

    又像是麻雀見鷹,一頭鑽入深叢,不知生死;又像是山兔遭狗,兩腿不住亂跳,那顧高低。

    蛇入窟中仍掉尾,龜鑽泥底不伸頭。

     原來這男人有三樣一婬一,一婦一人有三樣妒,一婬一一性一不同,妒法也不一。

    問是那三樣一婬一?第一是有了宋玉、潘安的貌,相如、子建之才,不得一個絕代的佳人和我相配,這一生的一春一花秋月,對着個蠢一婦一愚妻,有句話和誰說?因此相如有《思凰一操一》,子建有《洛神賦》,縱然有一婬一奔失德,隻為這才一色一二字,不肯放過,謂之才子一婬一。

    第二是那少年公子、遊俠王孫,擁着十萬腰纏、五陵裘馬,到那章台折柳,狹邪看花,或是一擲千金、十千一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