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智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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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諸位前輩聯手圍攻之下,仍然不幸落敗的話,我便陪諸位前輩同嘗敗亡苦果,決不獨自偷生苟活。

    ” 李玉真用悅耳的聲音道:“貧道暫且代飛猿施主說幾句話。

    我說阮先生你今晚縱是舌粲蓮花,也休想逃過殺身之禍。

    本人心意已決,絕不是言語能改變得了的!” 阮雲台提高聲音,微露不悅之意,道:“不才幾曾打算逞口舌之利以圖幸免?” 李玉真道:“哦!那麼作意思竟是放棄抵抗,束手延頸等候誅戮了,對不?” 阮雲台仰天長笑一聲,道:“不才活到今日,并未曾試過作此屈辱之想的!” 李玉真道:“好,就算你所言盡屬實情,可是你終自認不能力敵,又不能用言詞打動我心,使我息去殺你之心。

    擺在你面前明明隻有死路一條,但亦不是束手就戮,究竟是麼意思?” 他們一問一答,扣得極緊而又流暢明白,尤其是李玉真的質問,毫不含糊;當真是當作猿人的立場着想,使人不禁泛起了透不過氣來之感。

     隻聽阮雲台清晰應道:“飛猿兄此言差矣,不才雖是在這等處境之下,但仍可以憑仗一點小聰明,使飛猿兄喪命于此地,絕對不能活着走出此谷。

    ” 這話一出,李玉真不覺真心地驚噫一聲,道:“阮先生此言簡直不通之至,若不是你有智慧仙人的外号,根本不必說下去了。

    敢問阮先生一聲,你可知我目下已與天地混同一體,任何外力休想加害于我,請問還有誰能殺得死我?你又有何法可以殺我?” 她緊迫針問,一點也不放松。

     但正因如此,猿人可不得不忍耐下去,以便聽聽阮雲台的回答。

    阮雲台道:“道破了也不算什麼驚人秘密,隻不過是不才凡事總愛預留一點退步,也就是說凡事總作最壞打算。

    因此,不才在此預先有了布置,定可使飛猿兄你殺死我之後,不能活着走出此谷。

    ” 李玉真喝道:“就憑你這幾句話,便要我相信麼?” 阮雲台冷笑一聲,道:“信不信由你,但阮某平生不打诳語,你不信也不行!” 李玉真道:“你若是拿不出一點證據,我如何能相信得過、’阮雲台道:“要看證據何難之有?可是我若是洩了秘密……好吧,我就拿證據給你看!” 他口氣之中,本有談談條件之意,但忽然改主意,反而教人莫測高深。

     尤其是一旦他秘密說穿了,已無所憑恃,那萬裡飛猿若是仍然不放過他,豈不是白白送了性命?沖着這一點,萬裡飛猿更不肯輕舉妄動。

     他心中怎樣也不相信阮雲台真有這等手段神通,心想:我且瞧瞧他拿出些什麼證據來,反正對我有利無害。

     阮雲台大聲道:“在林老道長左腳邊的一方黑石下面,不才預先留下了一封柬帖,有煩老道長取出來,打開一讀便知。

    ” 衆人無不驚訝顧視,由于在他們周圍的地面,石色非白即黃,故中這方黑石,甚是顯眼易見。

     既然阮雲台在這方黑石下留有柬帖,這一着已證明他不是虛張聲勢。

     至于柬帖内寫下什麼妙計,竟可以殺死萬裡飛猿,那就要等林虛舟道人讀出方知了。

     林虛舟伸腳一撥,踢開那方黑石,便低頭查看。

     這位武當山第一高手眼力何等高明,其實石下有無束帖,一望便知。

     但他故意俯首查看,使得氣氛更緊張。

    人人好奇之心更感。

     他徐徐宣布道:“果然有一封束帖!” 話聲中他伸手作勢虛虛一抓,隻見一封柬帖在坑洞内飛起,飛入他掌中。

     他這一招隔空抓物,顯示出精純無比的内力,若在平時,自然博來喝彩聲無疑。

     但現在大家都注意那封柬帖,對他這一手功夫直是視若無睹。

     林虛舟把柬帖打開,藉着峽頂透落來的星月之光,朗朗念道:“大凡敵強我弱之際,若論定計設謀之道,敗敵而益我最難。

    敗敵而于我無損無益次之。

    敵敗我亦敗最明,即與敵偕亡之計最明也。

    ” 他念誦之聲忽然停歇,瞧他的樣子,大有回味贊歎之意。

     要知這開頭一段意思是說:當敵我雙方的實力比較起來,敵強而我弱時,我若欲設計對付強敵,最困難便是要想出能擊敗敵人而又于自己有益的計謀。

     其次便是擊敗了敵人卻于自己無損無益的計策較為容易辦到。

     最容易便是不惜賠上自己性命務求擊敗敵人的計策。

     換言之,兩敗俱傷之計,最易安排也最易成功。

     但由于須得賠上自己性命,故此不是上策。

     這番理論沒有人不深表同意,至于猿人,外表雖然淡漠如故,但他心中卻首先已被“敵強我弱”這句話打動。

     這句話聽來乃是阮雲台當衆自認武功遠不及他,大有面子。

     可是猿人卻并不因此而驕傲竊喜,他隻想到既然阮雲台自認武功較差,則他預早籌謀對策乃是十分合情合理之事。

     故此這位以智慧名滿天下的異人,能夠設下兩敗俱傷之計,也不值得奇怪了。

     他仍然連眼珠也不轉,淡然望着虛空。

     但也不發動無堅不摧的攻勢。

     對于這位智慧仙人的妙計,他豈能不先行聽個明白呢?林虛舟接着念道:“本人相度地勢,覓定東首峭壁在凹入之處,暫時容身。

    在上方突出覆蓋着本人的崖石内,已暗藏百餘斤火藥,并以一枚嶺南秦家的炎焰珠作引爆。

    本人但須運内力扯動藤根,立時爆炸,萬無一失。

    敢信這一炸之威,可使方圓十丈之内,盡被橫飛的岩石籠罩,縱是金剛不壞之身,亦将被抛出炸力圈外。

    ” 念誦之聲忽又停住,這一段叙述得十分詳細淺白,沒有人不聽得清楚明白。

     李玉真突然造:“且慢,這爆炸突崖之計誠然高明不過。

    但有兩點不可不讨論一下。

    ” 阮雲台道:“飛猿兄清說!” 他仍然把李玉真當作萬裡飛猿的發言代表,因此這樣回答。

     李玉真道:“第一點,阮先生你在爆炸中,必死無疑,對不對?”阮雲台微微一曬,淡淡道:“不錯,不才早就聲明過,須得賠上自己性命。

    ” 李玉夏道:“這一點确定之後,便可以讨論第二點。

    阮先生,你既知我有金剛不壞之身,當必也考慮到這場爆炸可能傷我不了,正如你帖中所說,我可能隻是被抛出炸力圈外而已。

    既然如此,何來兩敗俱傷呢?” 這回連猿人也悄悄轉回目光,望向阮雲台。

     其他的人,更是不在話下。

     那李玉真提出這個疑問,正是關鍵所在,但也是大大破綻所在。

    她毫不含糊地剔了出來,當衆質問,當真變成了猿人的代表一般。

     阮雲台仰天長笑,笑聲中流露出狂傲不羁和得意心情。

     他為人向來深沉斯文,從未露出過狂傲不羁之态,也從不露出得意之色,是以更能令人強烈地感覺到此計非比尋常,而且必定成功無疑。

     他笑聲一歇,林虛舟已朗聲道:“這柬帖上寫道:不才算定敵人聽到此處,心神必已分散,已不複身心與天地合一的境界。

    因此之故,他若想出手殺我,隻怕一時還不能破六大高手聯手之陣而出,焉能殺我?” 猿人身子一震,眼中綠光陡盛,森森殺氣洶湧四射。

     但不論他心中何等憤怒,氣勢何等強大,“總是回到“有我”的下乘境界。

     比起與宇宙渾然一體那種威力,自有天淵之别了。

     隻聽林虛舟又念下去道:“若是他仍被六大高手所阻,再燃戰火。

    則在他有落敗傷亡之險,在下才知已安渡危禍。

    準此而言,在下此計應屬敗敵而益己之類,變成上上之策。

    縱然此計不售,敵人迄今仍能保持與天地合一的上乘境界,得以輕易破陣而出,來取不才性命。

     此時不才立時引爆火藥,把他硬炸回去。

    當此之時,他雖然全身未受分毫之傷,但這爆炸之力,與他身上造化之功互相對消,他在腳末沾地之間,等如是普通凡庸之士一般,豈能擋得今天下六大高手的聯手夾擊之威!因此,本人固然炸為齑粉,他亦血濺五步,當場斃命。

    若是如此結局,便是兩敗俱傷的下下之策了。

    ” 所有的人都不做聲,萬裡飛猿亦沒有移動。

     隻有林虛舟老道人清朗的聲音都索繞在每個人的耳中。

     峽谷内一片沉寂,過了片刻,李玉真才道:“阮先生,你計謀之妙實是當世無二,我佩服啦!” 她仍然是以猿人代表的口吻發表意見,包嘯風接着洪聲大笑,道:“阮先生的智慧,果然可補武功之不足,我也服了你啦!” 圓音大師徐徐道:“隻不知飛猿施主還有什麼高見沒有?” 萬裡飛猿冷冷哼一聲,第一回開口道:“我心中隐隐感覺到這不是他一個人的功勞,但回想一下,你們又沒有幫忙他……” 李玉真恢複她那真摯溫柔的聲音,道:“你說得對,剛才的場面表面上好像隻有阮先生和你對上。

    但其實我們都暗暗幫忙地。

    例如我們緊湊無間的問答,使你不知不覺聆聽下去,這樣際先生的妙計才得以淋漓盡緻地發揮。

    ” 她輕輕道破了内中原委,便沒有奧妙難測可言了。

     猿人恍然地哦了一聲,心中雲霧頓時廓清。

     念頭立刻自然地轉到如何擊破六大高手聯手陣勢之法。

     他在其他方面可能淺薄無知,但在武功上卻是宗師身份,是以凡屬武學範圍的難題,他顯示的智慧便非同小可了。

     眼前的六名強敵個個武功精絕,功力深厚之極。

     雖然單打獨鬥的話,他們任何一個都非敵手,但他們合起來,這聯手之威便非同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