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薛姨媽同居護愛女 王夫人垂涕勖孤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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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黛玉邀警幻和迎春、鴛鴦同至内室坐定,侍女們送上芳茗。

    警幻道:"剛才到此,适聞雅奏,真是陽春絕調。

    那琴曲未曾聽過,可是近來新制麼?"黛玉道:"昨兒晚上,二姐姐他們走後,我獨自在松下玩月,意有所感,偶成此曲。

    今兒試着彈彈,不意見笑。

    "迎春道:"作的好彈的更好。

    那是無可說的,隻是你的身體近來剛剛好些,不要再惹那些閑愁閑恨。

    "黛玉道:"我心裡想着的寫了出來,倒可以解悶。

    不然悶在心裡,總像有件事情似的。

    "警幻道:"我今兒帶來一種名茶,請賢妹閑時試品。

    "說着便叫跟來侍女取出一個小瓶,遞與黛玉。

    黛玉接過,看那瓶子是用紫瓊做的,玉工雕刻,非常精緻,上面粘着鵝黃鳳錦的窄簽。

    正中是"千紅一窟"四個篆字,旁邊寫着放春山遣香洞名産精制。

    笑對警幻道:"即此裝滿,可知名貴。

    屢次叨賜,何以為酬?我向來胃弱,不大喝茶的,今兒二姐姐、鴛鴦姐姐都在這兒,大家領略領略吧。

    "說着便叫金钏兒去煎茶,侍女們架起小茶铫來,金钏打開紫瓊瓶,隻取了一撮放在铫裡,已覺清香撲鼻。

    又去取了李易安歸來堂上用過的茶具,等煎好了一同送上去。

    黛玉斟了一小杯先送給警幻,以次及迎春、鴛鴦,自己也斟着喝了兩口。

    細細品來,果然香清味靜,迥殊凡茗。

    迎春、鴛鴦也贊美不絕,警幻道:"我往常用竹葉上取下來的雪水煎此名茶,再加上梅花瓣、佛手片,那香味還要好呢。

    "黛玉道:"我隻喝過妙玉的梅花雪水茶,以為風味獨絕,未免太陋了。

    可惜那妙玉一生講究品茶,也沒領略過這般絕品。

    "警幻歎道:"賢妹說起妙玉,令人可歎,她也是這裡的人,雖說抗節不活,卻因她持佛叛佛,又未免暴殄天物,還要受些磨折,不然也就要來。

    "黛玉道:"姐姐,你說那妙玉抗節不污,難道她還要遭什麼劫麼?"警幻道:"此時不便說得,賢妹隻等着罷咧。

    "鴛鴦道:"凡是外面做得太撇清的,内裡更靠不住。

    我就嫌妙玉那個人太假做那麼孤高的樣兒,要騙誰呢?"黛玉道:"她那脾氣本來就古怪,也未必全是裝出來的。

    "大家正說得熱鬧,警幻的侍女來接她回去。

    說是有事,警幻便先去了。

    迎春、鴛鴦也要走,黛玉道:"你們忙什麼的。

    "又留住她們說了一回閑話,迎春要黛玉教她彈琴,叮叮噔噔的弄了半天,才學會了一小段,直到晚上方散。

     作書的說到這裡又想起王鳳姐說的花開兩朵,各表一枝,要接着說那榮國府的事了。

    那日賈琏聽了餘仁、趙又華轉述賴大回複的話,趙又華又勸他向彩雲、玉钏兒商量将王夫人首飾偷出暫押,以了年債。

    賈琏總覺不妥,回至房内,便詳細告訴了平兒。

    平兒道:"那賴大錢也夠了,兒子又做過官,還有養老的大花園子,不在家裡享福,倒出來再當奴才!不定他安着什麼心呢?依我看,你倒得仔細斟酌斟酌的。

    不要就回老爺,老爺是沒主意的,一答應就說不回來了。

    趙又華那個主意據我看也不妥,從前和鴛鴦商量借押老太太的銅錫器,那是輕易用不着的東西,就是鬧穿了也還擔得起。

    大太太還借此要了二百銀子去呢!若是偷押了首飾,說不定太太哪天出門就要用的,萬一出了個岔子,丫頭們如何擔得了這個沉重,連咱們這些年的臉面都丢了。

    與其偷着摸着的,不如把實話回太太,肯了頂好,不肯也沒什麼。

    "賈琏道:"你估量着太太能答應麼?"平兒道:"那回和尚送玉來,立迫着要一萬銀子。

    太太還說把頭面拆變了給他們呢,若是年下真過不去,太太也不能幹瞅着,想來有幾分可望,隻是誰去呢?"賈琏道:"要麼你就和寶二奶奶說說,請她得空兒回太太。

    太太許聽她的話。

    "平兒笑道:"這麼大的事,我也不能白說去,你拿什麼謝我?"賈琏道:"晚上我就先謝你好不好?"平兒啐了一口道:"什麼時候你還高興呢!"夫婦二人正笑着,小丫頭進來說道:"林之孝有話回二爺,在外頭等着呢。

    "賈琏忙即走出,林子孝帶笑回道:"二爺大喜,咱們年下有了辦法啦。

    "賈琏忙問:"有什麼辦法?"林之孝道:"剛才五營衙門打發差弁,給這裡大人請安,說這府裡的賊贓在天津扣下了一起,那邊有公事來了。

    原來那年何三糾合夥盜,偷去賈母房内細軟貴重物件不少,那何三被包勇當場擊斃,其餘夥盜将偷去贓物朋分各散。

    内中有周瑞的侄兒周四占取較多,一時便闊綽起來,吃喝嫖賭,将金銀似淌水般花用。

    共完了又将珠寶首飾陸續變價,幸喜不曾被人勘破。

    其中另有大珠子三串,每串一百零八粒,原是預備做數珠用的,大的如龍眼核,小的也比綠豆大些,俱是一律精圓。

    周四也知此物貴重,唯恐在外露眼,被人偵緝,特地設法将它運到津沽,另托人拿到各珠寶行議價。

    不料各行先已奉過地方官的密谕,設詞将來人穩住,一面專人報信。

    少時捕快來到,人贓現獲,一齊解縣。

    縣官審過一堂,取了口供,忙即回明節度使。

    此時範陽節度使便是曾任西安的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