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熊廷弼守遼樹績 王化貞棄塞入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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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得功、參将祖大壽、總兵祁秉忠,帶兵往援。

    至半途遇總兵劉渠,奉廷弼命來援西平堡,四将會師前進,到平陽橋,聞報西平堡失守,副将羅一貫陣亡,得功欲走回廣甯,劉渠、祁秉忠二人,卻是血性男兒,不肯中止,且欲進複西平堡,得功勉強相随,陸續過橋。

    不數裡,見前面塵頭大起,滿洲軍已整隊而至。

    劉渠、祁秉忠等,忙率兵前敵,獨得功按兵不動。

    劉、祁二将,正與滿洲軍厮殺,忽聞梆子聲響,敵軍中萬矢齊發,傷了明軍數百名。

    明軍方拟持盾蔽矢,後面大聲叫道:“兵已敗了,為何不逃?難道兄弟們不要性命嗎?”這聲一發,好像楚歌四起,人人驚惶,霎時間逃去一半,劉渠、祁秉忠舍命遮攔,已是截留不住,眼見得兵殘力竭,以死報國。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但是後面的大聲,發自何人?諸君一猜,便曉得是狼心狗肺的孫得功。

    該罵。

    得功本是王化貞心腹,化貞倚作長城,誰料他見了滿兵,吓得心膽俱落;又恨劉、祁二公,硬要争先殺敵,因此未敗叫敗,搖亂軍心。

    他卻早早逃回,揚言敵兵薄城,居民聞信驚惶,相率移徙出城。

    得功暗想,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縛住了王化貞,作為贽儀,做個滿洲的大員,也自威風,就在城内紮定了兵,專待滿洲兵到,作為内應。

    化貞視他為心腹,他卻要化貞的腦袋,險極奸極! 化貞尚全然不知,阖着署門,整理文牍,從容得很。

    忽有人排闼入道:“事急矣,請公速行!”化貞倉皇失措,也不知為着何故?隻是抖個不住。

    那人也不及細講,竟拉住化貞上馬,策鞭出城。

    行了數裡,化貞方望後一看,随着的是總兵江朝棟,并仆役兩人,他尚莫名其妙,隻管自摸頭顱。

    直到了大淩河,見有一支人馬疾驅前來,為首的一員大帥,威風凜凜,正是遼東經略熊廷弼,寫熊廷弼處,仍不減聲色。

    化貞到此,方稍覺清楚,仔細一想,慚愧了不得,頓時下馬大哭。

    是村婦醜态,不意得之王化貞。

    廷弼笑道:“六萬軍一舉蕩平,今卻如何?”快人快語,然卻是廷弼短處。

    化貞聞了此言,益發号啕不止。

    廷弼道:“哭亦何益?熊某隻有五千兵,今盡付君,請君抵當追兵,護民入關。

    ”化貞此時,進退兩難,欲與廷弼回救廣甯。

    廷弼道:“遲了遲了。

    ”語未畢,探馬來報,孫得功已将廣甯獻與滿洲,錦州大小淩河松山杏山等城,都已失陷。

    廷弼急令化貞盡焚關外積聚,護難民十萬人進山海關。

    敗報達明京,給事中侯震旸、少卿馮從吾、董應舉等,奏請并逮廷弼化貞以伸國法。

    熹宗也不明功罪,即日降旨,将化貞、廷弼拿交刑部下獄。

    黑暗之至! 當日禦史左光鬥,推薦東閣大學士孫承宗,督理軍務。

    熹宗準奏,遂命承宗為兵部尚書。

    承宗高陽人,素知兵,既受兵部職,即上表奏道: 迩年兵多不練,饷多不核,以将用兵,而以文官操練,以将臨陣,而以文官指揮,以将備邊,而日增置文官于幕,以邊任經撫,而日問戰守于朝,此極弊也。

    今當重将權,擇沉雄有氣略者,授之節钺,如唐任李郭,自辟置偏裨以下,邊事小勝小敗,皆不必問,要使守關無闌入,而徐為恢複之計。

     熹宗覽奏,深為嘉納。

    喜怒不常,确肖庸主狀态。

    是時王在晉繼任遼東經略,請于山海關八裡鋪地方,添築重關;并請歲給糧饷百萬,招撫關外諸蒙部。

    朝議未決,承宗自請往視,由熹宗特許,出關相度形勢,與在晉所見不合,回奏在晉不足恃,築重關不如築甯遠城。

    原來甯遠城為關外保障,甯遠有失,山海關亦覺孤危,所以孫承宗主築甯遠,不築重關。

    熹宗準奏,就令孫承宗督師薊遼,照例賜尚方劍一口,由禦跸親送承宗啟行。

     承宗拜辭禦駕,徑至甯遠,更定軍制,申明職守;以馬世龍為總兵官,令遊擊祖大壽守覺華島,副将趙率教守前屯,遂于甯遠附近,築堡修城,練兵十一萬,造铠仗數百萬,開屯田五十頃,兵精糧足,壁壘森嚴。

    他在遼坐鎮四年,關内外固若苞桑,不失一草一木。

    偏這妒功忌能的魏忠賢,又在皇帝老子前,陰行媒蘖。

    他起初尚想聯絡承宗,固結權勢,暗中私饋無數物品,嗣經承宗盡行卻還,反抗疏彈劾。

    此老别有肺腸。

    看官!你想這魏忠賢尚肯甘休麼?第一着下手,先讒殺熊廷弼,傳首九邊;冤哉枉也。

    第二着就泣谮承宗,說他兵權太重,将有異圖。

    自此承宗疊次奏陳,大半束諸高閣,一腔熱血,無處可揮,自然不安于位。

    小子曾有絕句一首,以紀其事: 坐鎮邊疆見将才,四年安堵兩無猜。

     如何自把長城撤?甘使胡人牧馬來。

     欲知孫承宗後來情事,且待下回再說。

     熊廷弼、孫承宗二人,為明季良将,令久于其位,何患乎滿洲?廷弼可殺,承宗可罷,鎮遼無人,滿軍自乘間而入。

    明之禍,滿洲之福也。

    雖曰天命,甯非人事?本回章法,實是一篇熊、孫合傳,而袁應泰、王化貞等,皆陪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