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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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襯衣和綴着珠子的、顔色鮮豔的馬甲,彼此追逐打鬧,比較着開齋節的禮物。

    一些女人則慷慨地搖晃着一盤盤糖果請行人吃。

    瑪麗雅姆看見節日的燈籠在商店的櫥窗中晃蕩,聽到音樂從大喇叭中喧鬧地播放着。

    從他們身旁走過的陌生人大聲朝她說“開齋節快樂”。

     那天晚上,他們去了察曼大道,瑪麗雅姆站在拉希德身後,看着煙花點亮了夜空,發出綠色的、粉紅的、黃色的閃光。

    她想起了從前,她曾和法蘇拉赫毛拉坐在泥屋外面,看着煙花在遠處的赫拉特上空炸開,那些突然爆發的焰火映照在她的老師那雙柔和而迷蒙的眼眸之中。

    但是,她最為懷念的還是娜娜。

    瑪麗雅姆希望她的母親能夠活着看到這一切。

    看到在這一切之中的她自己。

    看到滿足和美麗終究并非無法獲取的東西。

    就算對她們這樣的人而言。

     他們在家裡接待了開齋節的客人。

    他們全都是男的,拉希德的朋友。

    每當有人敲門,瑪麗雅姆就知道她得走上樓,到她自己的房間去,把門關上。

    那些男人和拉希德在樓下喝茶、抽煙、聊天,她則留在房間裡。

    拉希德跟她說過,隻有客人離開之後,她才能下樓。

     瑪麗雅姆并不介意。

    實際上,她甚至還有點沾沾自喜。

    拉希德把他們的關系看得很神聖。

    對他來說,她的尊嚴是值得保衛的東西。

    他的保護讓她覺得很光榮,覺得自己很寶貴,很重要。

     開齋節的第三天,也就是最後一天,拉希德外出拜訪幾個朋友。

    瑪麗雅姆的肚子一整夜不舒服,她燒了一些開水,給自己沖一杯綠茶,茶裡泡了一些碾碎的豆蔻子。

    在客廳中,她發現前一晚的客人來訪留下一片狼藉:茶杯倒扣着,嚼了一半的南瓜子塞在床墊之間,盤子上沾滿了昨晚的殘羹冷炙。

    瑪麗雅姆一邊收拾這髒亂的客廳,一邊想:這些懶惰的男人倒是精力充沛得很。

     她本來沒想到要走進拉希德的房間。

    但她從客廳打掃到樓梯,接着又清理了樓上的走廊,來到了他門口。

    神差鬼使地,她第一次走進了他的房間,坐在他的床鋪上,感覺自己擅闖了别人的地盤。

     她依次看見兩面厚重的綠色窗簾,幾雙光亮的皮鞋在牆邊整齊地一字排開,衣櫃的櫃門,上面的油漆已經剝落,露出裡面的木頭。

    她還看到他床邊的梳妝台上有一包香煙。

    她抽出一根,放在雙唇之間,站在牆上橢圓形的小鏡子前面。

    她朝鏡子吐了一口氣,假裝敲了敲煙灰。

    她把香煙放回去。

    她學不來喀布爾的女人吸煙時那種流暢而優美的動作。

    她自己吸煙的樣子看上去很粗俗,很荒唐。

     懷着愧疚,她打開了梳妝台最上面的抽屜。

     最先映入她眼簾的是一把手槍。

    它是黑色的,木質的槍柄,短短的槍管。

    在拿起槍之前,瑪麗雅姆确保自己記住了它是怎麼擺放的。

    她雙手來回拿着這把槍。

    它比看上去要重一點。

    手裡握着的槍柄很滑,槍管則是冷冰冰的。

    想到拉希德居然擁有這種惟一的用途就是殺害其他人的東西,她忐忑不安起來。

    但他持有這把槍,肯定是為了他們的安全。

    為了她的安全。

     手槍下面是幾本邊角卷起的雜志。

    瑪麗雅姆打開其中一本。

    她的心一沉。

    她的嘴巴不由自主地張開了。

     雜志上每一頁都是女人,美麗的女人,她們沒有穿襯衣,沒有穿褲子,沒有穿襪子,也沒有穿内褲。

    她們根本什麼都沒穿。

    她們躺在床上,周圍是淩亂的床單,雙眼半開半合地看着瑪麗雅姆。

    在多數圖片中,她們的大腿是張開的,瑪麗雅姆能清楚地看到大腿之間的黑色地帶。

    在有些圖片裡面,那些女人趴在地上,好像——但願真主原諒這個念頭——五體投地在做禱告。

    她們還回過頭來,帶着令人心煩意亂的挑逗眼神。

     瑪麗雅姆匆匆把雜志放回剛才她把它拿起來的地方。

    她覺得大惑不解。

    這些女人都是些什麼人呢?她們能夠容許自己拍這樣的照片?她惡心得反胃。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