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沙丘 第二十二章

關燈
……最後,是香料的大量攝入。

    他還可以看到未來——看到最駭人的地方——一切的最終目标。

     我是一個怪物!他想,一個怪胎! “不,”他說,“不!不!不!!!” 他發覺自己正在用雙拳捶打帳篷的地面。

    (他那毫不妥協的意識卻把這作為一個有趣的情感信息記錄下來,置入了計算中。

    ) “保羅!” 他母親坐在他身旁,抓着他的手,隐約可以看到一張蒼白的臉,正盯着他。

    “保羅,怎麼啦?” “你!”他說。

     “我在這兒,保羅,”她說,“沒事的。

    ” “你對我做了什麼?”保羅叱問。

     她的思路猛然清晰起來,覺得保羅的問題中含着某種深刻的根源。

    她回答:“我生下了你。

    ” 這個回答源于她的本能,也源于她那細微的理解力,真是恰到好處,使保羅冷靜下來。

    他感覺母親的手正抓着他,擡頭望着那張臉的模糊輪廓。

    (他那如洪流般的意識以全新的方式注意到母親面部結構的某些基因痕迹,彙同其他信息,得出了最終的答案。

    ) “放開我。

    ”他說。

     她聽出保羅語氣中的強硬,便服從了。

    “保羅,你願意告訴我出了什麼事嗎?” “你知道你在訓練我時都做了些什麼嗎?”保羅問。

     他的語氣中已經沒有孩童的痕迹,傑西卡想。

    “我所希望的,就跟所有父母一樣——希望你……出人一等,與衆不同。

    ” “與衆不同?” 她聽出了他口氣中的怨恨,于是說道:“保羅,我……” “你要的不是一個兒子!”他說,“你要的是一個魁薩茨·哈德拉克!是一個男性貝尼·傑瑟裡特!” 保羅的怨恨使她畏縮。

    “可是,保羅……” “你和我父親商量過這事嗎?” 她在哀痛中輕輕對保羅說:“保羅,不管你是什麼,你身體内流淌着我和你父親的血。

    ” “但你沒說過訓練的事,”他說,“沒說過那些……喚醒了……沉睡者的東西。

    ” “沉睡者?” “它在這兒,”保羅用手指指着頭和心,“在我身體裡。

    它在不斷地發展,發展,發展,發展,發展,發展……” “保羅!” 她聽出保羅已近乎歇斯底裡。

     “聽我說,”保羅說,“你想要聖母聽聽我的夢,現在,你來替她聽一聽吧。

    我剛才做了一個白日夢,你知道為什麼嗎?” “你必須冷靜,”她說,“如果有……” “香料,”保羅告訴她,“它蘊藏在這兒的每一樣東西裡——空氣中,土壤中,食物中。

    抗衰香料。

    它就像真言者之藥。

    它是一種毒藥!” 傑西卡驚呆了! 保羅放低聲音,重複道:“一種毒藥……精緻巧妙,不知不覺……不可逆轉。

    隻有當你停止服用後,才會有性命之憂。

    我們再也不可能離開厄拉科斯,除非我們能把這個星球的一部分帶在身邊。

    ” 他的語氣非常吓人,令人難以辯駁。

     “你,還有香料,”他說,“任何人食取足量的香料後就會發生變化,但還要感謝你,我可以清醒地意識到這種變化。

    我不會讓它在不知不覺中悄悄地發生作用,因為我能看見它。

    ” “保羅,你……” “我看得見它。

    ”他重複道。

     保羅的話裡透着瘋狂,傑西卡不知所措。

     但他重新開口時,聲音裡又恢複了堅忍的控制力。

    “我們困在這裡了。

    ” 我們困在這裡了,傑西卡也同意。

     她沒有懷疑保羅話中的真實性。

    不管是貝尼·傑瑟裡特施以壓力,還是什麼陰謀詭計,都不能使他們完全擺脫厄拉科斯:香料使人上瘾。

    早在意識察覺這個事實前,她的身體就已經把它表現出來了。

     這麼說,我們将在這裡度過餘生,傑西卡想,在這個地獄般的星球上。

    這是為我們準備的地方,隻要我們能躲過哈克南人的追殺。

    我的作用毋庸置疑:我就是為貝尼·傑瑟裡特的大計保存重要血緣種系的一匹母馬。

     “我必須把我的白日夢告訴你,”保羅說——現在他語氣中充滿了怒氣——“為了讓你相信我所說的,我首先要告訴你:你将在這裡——厄拉科斯——生下一個女兒,我的妹妹。

    ” 傑西卡的雙手抵着帳篷的地闆,後背靠着彎曲的布牆,壓制住内心湧出的一陣恐懼。

    她知道自己目前還沒顯出有孕在身的迹象,她自己也隻是通過貝尼·傑瑟裡特的能力,發覺了身體的蛛絲馬迹,明白肚子裡已經懷有一個僅僅幾個星期大的胚胎。

     “隻為服務。

    ”傑西卡喃喃道,死抱着那句貝尼·傑瑟裡特箴言,“此身隻為服務而存。

    ” “我們将在弗雷曼人那裡找到一個家。

    ”保羅說,“你們的護使團已在那裡為我們赢得了一個避難所。

    ” 他們已在沙漠裡為我們準備了一條路,傑西卡暗自思忖,可他怎麼會知道護使團?面對保羅強烈的怪異之處,她越來越難克制住内心的恐懼。

     保羅打量着黑暗中的母親,他嶄新的洞察力将她的恐懼和每一個反應看得一清二楚,就好像她正站在一盞炫目的燈光下。

    保羅的心中慢慢湧出一絲恻隐之心。

     “這裡可能會發生的事,我還不能告訴你,”他說,“我甚至還不能告訴自己,盡管我已見到了它們。

    我可以感覺到未來,但這似乎并不受我的控制,它就這麼發生了。

    在最近的未來,比如說一年後,我能看見一些……一條路,像我們的卡拉丹中央大道一樣寬闊。

    有的地方我看不見……蒙在陰影中的地方……就好像在山背後,”他又想到了那塊飄舞的紗巾,“……還有許多岔路……” 他一言不發,腦中全是記憶裡看見的那些東西。

    他這一生從沒有過任何預見性的夢想或是經驗,能讓他完全承受住這突如其來的一切,時間的面紗被突然扯下,露出了赤裸裸的真相。

     他回想着那段經曆,同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