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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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所屬的巴洛克教堂在建築上享有盛譽。

    我現在還記得,在繼續前往的途中,連同之後我們在裡面吃晚餐的那家旅館,也就是那家位于那兩個宗教場所斜對面的幹淨整潔的旅館裡,我們的中心話題全都是那位其乖僻的生活領域我們剛剛有所接觸,誠如大家所說,是“不幸”的(為什麼非要是不幸的呢?)國王的人格。

    這種探讨隻在參觀巴洛克教堂的時候有過中斷,它究其實就是魯迪·施維爾特費格和我之間就路德維希所謂的發瘋、不具備執政能力、被罷黜王位和被宣告禁治産[6]并予以監護所展開的一場辯論。

    我堅稱這樣做是沒有道理的,是一種殘酷的庸人行徑,此外也是一件符合政治和法定繼承人利益的作品。

    我的這種看法讓魯迪驚訝之極。

     因為,這個家夥完全堅持那種與其說是大衆化的,不如說是資産階級的和官方給出的觀點,即國王,如他原話所說,“徹底瘋掉了”,把他交給精神病醫生和精神病院的護理員,任用一個精神健全的攝政王,對于這個國家是絕對必要的——所以他根本無法理解,在這個問題上怎麼可能還會存在分歧。

    根據他對付此類情況的習慣,也就是說,如果一個立場在他看來太過新穎,他就會氣呼呼地撅起他的嘴巴,用他那雙藍眼睛死死地盯着你看,一會兒死盯你的右眼,一會兒死盯你的左眼,輪番交替,在我發言的過程當中,他就是這樣表現的。

    我不得不說,令我感到有些驚訝的是,這個話題居然使我變得雄辯起來,盡管此前我幾乎沒有對它進行過研究。

    不過,我發現,我對它已經暗自形成了一種堅定不移的看法。

    發瘋,我這樣反駁道,是一個相當搖擺不定的概念,市儈随心所欲地根據可疑的标準來使用這個概念。

    早早地,在緊靠着他自己和他的平庸的地方,一個這樣的市儈劃拉出區分理性舉止的界限,但凡逾越這個界限的就是愚蠢之舉。

    然而,國王的生存方式卻是專制的,不受限制的,圍繞着它的是恭順奉承,它在很大程度上無須受到批評和責任的束縛,而且在張揚它的威嚴過程中,它已經合法地成為了一種即便是最富有的個人也休想達到的風格,它為它的承載者所懷有的那些耽于幻想的偏好、神經質般的需求和嫌惡,以及那些令人費解的激情和欲望,提供了一個遊戲的空間,驕傲而毫不保留地利用這個空間很容易呈現出瘋狂的一面。

    在這片王土之下,又有哪個凡夫俗子能夠像路德維希那樣在一處處精挑細選出來的風水寶地上為自己建造出一個個金碧輝煌的歸隐之所!這些王宮當然都是國王羞于見人的紀念碑了。

    不願意見人,這種情況如果是發生在像我們這樣的尋常之輩身上,幾乎是不可以被一般化地作為發瘋的一個症狀來看待的——那麼,為什麼當這種怕羞以國王的形式表現出來的時候,就是可以的了呢? 然而,六個造詣高、資格老的精神病醫師竟然煞有介事地認定國王為精神完全分裂,并且宣布有必要對他進行隔離! 這些馴服的學者作出這樣的診斷,是因為他們就是被叫來作出這樣的診斷的,他們甚至沒有見過路德維希,甚至都沒有按照他們的方法去“研究”過他,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他們就是這樣作出診斷的。

    就算這些市儈和他進行關于音樂和詩學方面的談話,那也隻會讓他們更加堅信他是精神錯亂。

    在他們的結論的基礎上,那個無疑是離經叛道的,因此卻絕對不是瘋子的人,被剝奪了對自己的支配權,被屈辱地貶低為精神病人,被關進一座臨湖的宮殿,裡面的門把手都被擰下,窗戶都安裝了格栅。

    他沒有忍受,而是尋求自由或死亡,他讓看護他的醫生獄卒和他一起去到了死神那裡,這說明他是有尊嚴感的,同時也駁斥了那個精神錯亂的診斷。

    他身邊的人的行為也駁斥着這個診斷,他們追随他,時刻準備着為他去戰鬥,居住在鄉村的人們對他們的“王”的熱愛崇拜也駁斥着這個診斷。

    這些農民,假如他們看見他一個人半夜裡,身披貂皮大衣,在火把的照耀下,乘坐帶有護随侍從的金色雪橇穿過屬于他的一座座山,那麼,他們是不會把他當成瘋子的,相反,他們隻會認為他是一個符合他們心中夢想的國王,而假如他成功地遊到那湖的對岸,他顯然是這樣計劃的,那麼,他們就會操起幹草叉和打谷棒來保護他不受醫學和政治的迫害。

     不過,他的揮霍癖卻是十足病态的,經濟上再也負擔不起的,他的執政能力的喪失簡直就是他不願意執政的結果:他隻能在夢中做國王,他拒絕按照理性的規範來做國王,照這樣下去就會國将不國了。

     哎,全是胡說八道,魯道夫。

    一個思維正常的總理就足以治理一個現代聯邦制國家,即使國王敏感脆弱到見不得他和他的同僚的分上。

    即使發善心,讓路德維希繼續沉湎于他的那些孤僻的愛好,巴伐利亞這個國家也滅亡不了,說國王有揮霍癖,這等于什麼都沒說,這純粹是空話,是一種欺騙和借口。

    那些錢還不是留在這個國家裡了,這些童話建築讓石匠和鍍金工人發了大财。

    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