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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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宮殿,通過對東西兩個半球慕其浪漫之名前來參觀的人們收取門票的方式,早就把花在它們身上的錢全都給賺了回來。

    今天,我們不是也跑來幫着把瘋癫化為财源了嗎…… “我這就搞不懂您了,魯道夫,”我叫了起來。

    “您鼓起腮幫子,對我的辯護作詫異狀,但是,恰恰是我有權對您感到驚訝,有權對您表示不解,怎麼偏偏是您……我指的是作為藝術家,簡言之,偏偏是您……”我試圖說明我為什麼不得不對他感到驚訝,但我卻不知道說什麼。

    不過,又因為我從頭到尾都覺得我不應該當着阿德裡安的面這樣說話,所以在慷慨陳詞的過程中我也變得迷惑起來。

    他應該說話才是——不過由我來說更好,因為想到他可能會,而且也有能力維護施維爾特費格,我這心裡就特别受不了。

    我必須防止這種情況發生,于是我就取代他,替他,秉承他的旨意說話,而瑪麗·戈多似乎也是這樣來領會我的出場的,并且把我,這個被他為着今天的緣故而派到她那裡去的使者,視作他的喉舌。

    因為,在我不遺餘力地展開雄辯的過程當中,她更多地是把目光投向他那裡,而不是我這裡——就好像她是在聽他說,而不是聽我說似的。

    然而,面對眼前的激昂,他的表情卻始終是帶着一點取笑的,帶着一絲神秘的微笑的,遠非那種無條件認可我的代言的微笑。

     “什麼是真理?”他終于開口說道。

    呂迪格爾·席爾德克納普見狀,趕緊附和他說,這裡有各種各樣的層面,而在一個像這樣的個案裡,醫學自然主義的層面雖然也許不是最有優勢的,但也不能被當作完全是無效的來一概加以拒絕。

    在自然主義的真理觀裡,他繼續補充說,奇怪得很,平庸和感傷是結合在一起的——這不應該理解成是對“我們的魯道夫”的攻擊,他怎麼說可都算不上是個感傷的人,但是,感傷卻可以被視作整整一個時代,即十九世紀的特征,一種對平庸的憂郁的偏愛是這個世紀所特有的。

    阿德裡安猛地笑出聲來——當然,并非出于驚奇。

    有他在場的時候,你始終會覺得,在他周圍大聲發出的所有思想和觀點都在他的身上彙集,而他則含譏帶諷地聽着,任憑各人随心所欲地去發表和代表它們。

    但願朝氣蓬勃的二十世紀能夠發展出更為高雅和更為樂觀向上的生活氛圍,有人表達了這樣的希望。

    有沒有這種發展的迹象,随着對這個問題的時斷時續的讨論,這場談話漸漸地分散開來,現出疲态。

    在冬季的山風裡激動地度過了所有這些時辰之後,疲憊終歸占據了上風,鐵路行車時刻表也開始發話,我們叫來馬車夫,頭頂繁星點點的天空,由雪橇帶到那座小站,在小站的站台上,我們等候開往慕尼黑的火車。

     回程倒是顯得更安靜一些,就是為了要照顧已經昏昏欲睡的姑媽。

    席爾德克納普偶爾低聲和她的侄女聊天;我通過同施維爾特費格交談确信他一點兒也沒有生氣,阿德裡安則跟海倫打聽一些日常瑣事。

    出乎大家意料,同時也令我暗自感動、甚至于有些高興的是,他沒有在瓦爾茨胡特離開我們,而是當仁不讓地堅持陪同我們的客人,即巴黎來的那兩位女士,返回慕尼黑的住處。

    在火車站,我們其餘的人全都同她們和他道别,然後繼續趕我們自己的路,與此同時,他則叫來一輛出租車,把姑媽和侄女送到她們下榻的那家位于施瓦賓的旅館——他的這種騎士風度在我的想法裡具有這樣的含義,即這一天所剩餘的最後時間他隻是在那雙黑眼睛的單獨陪伴之下度過的。

     直到晚上十一點,他才坐上他經常乘坐的那趟火車返回他的窮鄉僻壤,在那裡,他用超高音的小口哨向警惕巡視的卡施佩爾-蘇索報告他的到來。

     [1]位于德國南部巴伐利亞地區,是阿爾卑斯山前的一個小鎮。

     [2]林德霍夫宮是位于德國巴伐利亞州西南部的一座皇宮,于1874年到1878年間建造。

    是路德維希二世建造的三座皇宮中最小的一座,也是唯一他在世時完工的一座。

     [3]德國一小鎮,位于德奧邊境,距離德國最高峰——楚格峰不遠。

     [4]漢斯·奎多·馮·彪羅(1830-1894):鋼琴家和指揮,曾在慕尼黑擔任過宮廷樂隊隊長。

     [5]約瑟夫·凱因岑(1858-1910):戲劇演員,尤以聲音洪亮動聽聞名,曾在慕尼黑逗留。

     [6]法律術語,即禁止管理财産,是一種對于無民事行為能力人和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或有酗酒、吸毒、賭博及胡亂奢侈消費等惡習的人進行約束的制度。

    被宣告禁治産的人由監護人代為管理财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