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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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正産物。

    這一切确實都非常誠實、勇敢、不摻雜質、具有批判性并值得感謝。

    藝術學者和丢勒研究專家吉爾根·霍爾茨舒赫爾也是一位讓我同樣莫名其妙地感到不舒服的受邀來賓;另外,完全适用于這一點的還有那個經常到場的詩人丹尼爾·楚赫,此人是一個三十來歲的瘦子,穿着高領的黑色制服,跟個教士似的,側面看很像猛禽,說起話來猶如放連珠炮一般,讓人聽起來大緻是這樣的:“是呀,是呀,沒那麼糟,哦當然喽,可以這樣說!”嘴裡一邊這樣說,一邊還不斷緊張而急切地用大腳趾根部掌上突出的肌肉去敲擊地面。

    他很愛把雙臂交叉于胸前,或像拿破侖那樣把一隻手藏在懷裡,而他的詩人夢想則是指向這樣一個世界的,這個世界首先是由純粹精神通過血腥戰役來征服的,其次,這個世界永遠是通過白色恐怖和高級的繁育品種來維持的,這就是他在他的,我想,也是唯一的一部作品,即戰前就已經在手工紙上發表的那本《宣言書》裡所描繪的藍圖,這部作品可以說是一種縱情享樂的恐怖主義的抒情加雄辯的總爆發,其語言力量之強大,由不得你不承認。

    這些宣言的落款是一個名叫“救世主皇帝至高無上”的實體,這個實體幹勁沖天地發号施令,它鼓噪軍隊去赴湯蹈火,去征服地球,它發布一日内有效的日令,定下享受兼無情的條件,呼喚貧窮和貞潔,無休無止地連珠炮般揮拳提出絕對服從的要求。

    “戰士們!”該詩作這樣結尾道:“這個世界——我把它交與你們去搶劫!” 凡此種種,它們都是“美的”,它們也都強烈地自我感覺是“美的”;它們是“美的”,以一種殘酷和絕對美麗的方式,本着那種無恥地東扯西拉、嘻嘻哈哈和不負責任的精神,隻有詩人才會允許自己具有這樣的精神——我覺得這是一種極其放肆的美學的胡鬧。

    赫爾穆特·英斯提托利斯對此自然是偏愛有加,不過,除此之外,作者和作品所享有的聲譽還真的是很大的,而且,我對二者的厭惡本身也不是特别堅決,因為我的這種厭惡同時也是由克利德威斯圈子及其對苛刻的文化批判性質的診斷結果給我帶來的普遍刺激所決定的,而一種思想上的義務感卻又督促着我去認識和了解這些診斷結果。

     我現在要嘗試着用盡可能短的篇幅來簡要介紹一下這些診斷結果,我們的東道主認為這些結果是“極為重要的”,他的這種看法也是很有道理的,而丹尼爾·楚赫則一直在用他那公式化的“哦當然喽,沒那麼糟,是呀,是呀,可以這樣說!”來陪伴這些結果,即便它們的目的并不像高呼“救世主皇帝至高無上”口号的誓死效忠的士兵們去搶劫世界那樣直接。

    這顯然隻是象征性的詩歌,而圓桌會議所涉及的則是對社會學意義上的現實的展望,是對現存的和未來的确定,這些倒是和丹尼爾想象的那些既禁欲又美的恐怖情形有幾分關系。

    我本人在本書的很前面就已經自願點明:通過戰争動搖和摧毀看似穩固的生命價值,這一點尤其是在那些因此而在精神上一定程度地領先于别的國家的戰敗國裡能夠十分活躍地被感受到。

    人們非常強烈地感受到,也客觀地認定:個體作為個體已經通過戰争事件遭受了巨大的價值損失,今天生命正在漫不經心地跨過單個人的頭頂,這種漫不經心其實過去就已經作為普遍的面對個體的痛苦和沉淪的麻木而積澱在人們的心靈深處。

    這種漫不經心,這種對個人命運的漠不關心,似乎可以視作是剛剛過去的為期四年的血腥教堂落成典禮紀念節日培育的結果;但是,人們啊,可千萬别被迷惑了雙眼:在這裡也正如在其他有些方面一樣,這場戰争也就隻是完成了以前早就蠢蠢欲動着的、建立在一種新的生命感受基礎之上的東西,它使這種東西變得清晰并使之成為一種戲劇性的體驗,僅此而已。

    可是,既然這不是一件可以簡單表揚或譴責的事情,而是一件實際感知和确定的事情;而且,既然在對真實的不帶激情的認識之中,正是出于認識的樂趣,總是存在着某種贊同,那麼,一個多方面的、甚至是全面的對資産階級階級傳統,我這裡指的是:對文化教育的價值、啟蒙、博愛,對諸如通過科學教化提升民衆之類的夢想所作的批評,怎麼就不該和這樣一些觀點相結合呢?而居然就是一群搞文化、搞教育、搞科學的男人在進行這種批評——而且在進行這種批評的時候心情還愉快得很,不時發出自鳴得意和興高采烈的哄堂大笑,從而還使得這件事情具有了一種特别的、讓人癢得難受的、抑或也是略顯反常的刺激;而在這種情況下說,這場失敗分配給我們德國人的國體,這種投進我們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