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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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也不要跟我說,這裡沒有傳遞什麼消息!陷入這樣的矛盾而不能自拔,這就是一個無法接近的通告,也能算得上是一種享受。

    ” 如果這裡所涉及的真的該是一種秘密的文字的話,那麼,自然就必定會擁有自己的、産生于其自身的、經過了組織的語言,對于這一點,他仔細想過了嗎?它到底應該選擇人類發明的哪一種語言來表達它自己呢?然而,就是在那個時候,作為男孩的我心裡已經十分清楚,人類以外的自然從根本上是不識字的,在我看來,這裡恰恰就是其令人不寒而栗的地方。

     是的,萊韋屈恩爸爸是一個喜歡苦思的人,也是一個喜歡冥想的人,而我前面已經說過了,他的研究癖好——如果原本隻是夢幻般的沉思也可以稱得上是研究的話——越來越偏向于一個确定的方向,即那種神秘的方向,抑或是一種充滿預感的半神秘的方向,正如在我看來的那樣,追尋自然的人類思想幾乎必然地會被引領到這個方向上去。

    大膽地拿自然做實驗,刺激它成為現象,“引誘”它,通過實驗來揭示它的作用。

    至于有人說,這一切都和巫術有着非常接近的關系,而且也确實已經開始掉進巫術的泥潭,甚至就是一件“誘惑者”的作品,這種說法乃是過去幾個時代的信念:如果有人問我的話,我會說,這是一個值得欽佩的信念。

    我很想知道,那時的人們又是用何種的眼光去打量那個維騰貝格人[11]的。

    他,正如我從約拿坦那裡所聽到的那樣,在一百又幾年前,發明了可視音樂的實驗,這個實驗我們有時可以看到。

    在阿德裡安的爸爸所擁有的為數不多的幾件物理儀器中,有一個圓圓的、自由懸浮着的、隻停留在中間的一個塞子上的玻璃盤,盤子上上演的便是這個奇迹。

    盤子裡撒上了細沙,借助一隻古老的大提琴的琴弓,用這琴弓在盤子的邊緣從上往下擦去,讓盤子震動起來,随着震動,被激活的沙子就會移動位置,排列組合出極其精确而又豐富多彩的形象和阿拉貝斯克[12]來。

    這種視覺聲學,它把清晰和神秘、規律和神奇巧妙地融為一體,因而很受我們這些男孩的喜愛;不過,特别是為了取悅那位做實驗的人,我們還會比較頻繁地請他來給我們作這個演示。

     冰花也能給他帶來類似的樂趣。

    隆冬時節,每當那些水晶般的降雪遮住了布赫爾小樓的農家小窗時,他便往往會用肉眼,同時也通過他的放大鏡,專心緻志地凝視它們的結構長達半個小時之久。

    我想說的是:倘若這些作品做的是與之般配的事情,即保持了對稱形象性、數學和規律的嚴肅性的話,那麼,萬事可能早就大吉了,可能早就直接過渡到議事日程上來了。

    可是,它們卻用某種變戲法似的無恥去模仿植物,美妙無比地裝扮成棕榈葉、小草、杯狀和星狀的花朵,它們利用它們的冰冷的手段在有機界的天地裡班門弄斧,這于是就成了約拿坦過不去的坎兒,他為此沒完沒了地搖頭歎息,既帶着幾分否定,又懷有滿腔欣賞。

    他提的問題是,這些幻影是形成于這些植物形态之前,還是形成于模仿它們之後?都不是,他可能會這樣來回答他自己;它們是平行進行。

    創造性地夢想着的自然無論是在哪裡,夢想的都是同一件事情,而如果或許可以說是模仿的話,那麼肯定也是交互作用的那種。

    難道說就該把那些真正的大地之子們樹為榜樣,因為它們才擁有有機的深刻真實,而冰花則隻是純粹的現象而已?然而,它們的現象可是物質共同作用之複雜性的結果,一點也不亞于植物的複雜性。

    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那麼,我們這位東道主的頭腦此時應該完全為有生命的和所謂的無生命的自然的統一性問題所占據,他此時滿腦子想的都是:我們是在對自然犯罪,如果我們把這兩個領域之間的界限劃得過于分明的話,因為這兩者之間的界限實際上是滲透的,另外,所謂的完全隻為生物所特有的那種基本能力其實也并不存在,而且,就算不是生物學家也照樣可以憑借無生命的模型對這種基本能力進行研究。

     兩個王國實際上都在以同一種迷惑人的方式,毫無二緻的方式,悄悄進入彼此的領地,這一點是通過“一滴吞食的液體”來教給我們的。

    萊韋屈恩爸爸不止一次當着我們的面給它喂食。

    一滴液體,不管它是由何種成分構成,石蠟也好,含醚的油也罷——它是由什麼成分構成,我記得不大清楚了,我以為,那是哥羅仿,一滴液體,我是說,不是動物,也不是最原始的,甚至連變形蟲[13]都不是,人們不會去假設:它有食欲,知道攝取營養,留住可口的東西,拒絕不可口的東西。

    然而,這卻正是我們的這滴液體要做的事情。

    它被單獨分離出來,懸挂在一杯水中,約拿坦把它安置到這裡,用的工具可能是一隻精密的注射器。

    他現在要做的實驗步驟如下:他拿出一根細小的玻璃棍來,那實際上隻是一根用玻璃制成的細線,他給它塗上紫膠,将它置于一個有彈性的小鑷子的兩端之間,然後再用這個鑷子夾住它,把它送到那滴液體的近旁。

    他要做的,就隻有這些,剩下的都由那滴液體自己去做。

    隻見它在自己的表面堆起一個小山丘,形狀有點像孕婦的肚子,它通過這裡來根據長度吸納那根小棍子。

    與此同時,它自身拉長,呈梨形,以便它完全能夠容納它的獵物而不至于讓後者在兩端高出它,同時,它開始,接下來我向每一個人保證,它又重新逐漸變圓,首先呈現為一個雞蛋的形狀,然後,它開始一點一點地吃掉小玻璃棍上的紫膠塗層,并在它那小小的身體内部對吃進去的東西進行分配。

    做完這些之後,它又回複到球狀,把那根舔得一幹二淨的給物器橫着運送到它的邊緣,讓它離開自身,重新回到外面去,進入周圍的水中。

     我不敢保證我樂見這種情形,但我承認,我被迷住了。

    而阿德裡安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