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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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他們是否想要。

    聽到這個消息,麥卡洛夫婦就像看到了奇迹。

    不知道他們是否想要?!所有的痛苦、愧疚和七個死去的胎兒的鬼魂(麥卡洛太太不會忘記其中任何一個)仿佛在瞬間得到了釋放,在小米拉貝爾——她是那麼的生動具體,存在感十足——面前黯然退散。

    現在,發現米拉貝爾也有可能被人搶走,麥卡洛太太這才意識到那些鬼魂和怨氣并沒有真正遠去,它們始終躲在一隻不起眼的盒子裡,等待有人将盒蓋打開。

     采訪過程被剪輯成了預告片,播放完畢後,理查德森太太聽到電話那頭麥卡洛家電視裡傳出的“杉點樂園”遊樂場的廣告,芭芭拉·皮爾斯的話音依舊在她腦中回響:“這對夫婦想要收養她的孩子,而她不會輕易地把孩子拱手讓人。

    ” “風波會平息的,”理查德森太太告訴麥卡洛太太,“人們遲早會忘記這件事。

    ” 然而風波并沒有平息,雖然看起來不太可能,但不知怎麼,這件事觸動了公衆的神經,變得一發不可收拾,或許因為他們早已受夠了那些毫無新意的新聞:女子生下七胞胎,棕熊阻路造成約塞米蒂國家公園發生多起汽車追尾事件,還有所謂最迫切的“政治問題”——幾周後,克林頓總統将為他的愛犬命名。

    至于克利夫蘭的本地新聞,則比這些還要無聊。

     周四早晨,又有兩隊扛攝像機的記者來到麥卡洛家門口,當天晚上,第五頻道、第十九頻道和第四十三頻道分别播出了各自的采訪錄像:貝比·周手持美玲一個月大時的照片,懇求要回自己的孩子;麥卡洛家窗簾緊閉,前門燈也熄滅了;麥卡洛夫婦正裝出席白血病人捐助活動的照片,這張照片登載在前一年的《西克爾》雜志上;麥卡洛先生的寶馬車倒出車庫,開到路上,一位記者小跑着往車窗裡遞微型話筒。

     周五的時候,所有的媒體隊伍都已撤回,麥卡洛太太把自己和米拉貝爾鎖在了房子裡,麥卡洛先生的投資公司的秘書們接到指令,拒絕任何來自媒體的采訪電話,一律回以“無可奉告”。

    每天的晚間新聞都會出現關于米拉貝爾·麥卡洛——有時候報道者也會叫她“周美玲”——的讨論,還會附上各種照片。

    起初經常出現的是貝比給剛出生的美玲拍的生活照,後來,在麥卡洛的律師的建議下(他認為也應該給予反方提出觀點的機會),電視屏幕逐漸被麥卡洛一家的照片占據。

    這些照片都是由迪拉德百貨的攝影工作室精心拍攝的,用以展現米拉貝爾在麥卡洛家的幸福生活,有時孩子身穿黃色的複活節連衣裙,頭戴卡通兔耳,有時穿着粉紅色的連體衣,站在老式的搖晃木馬旁邊。

    正反兩方也都有了各自的支持者。

    周五晚上,一位本地律師——艾德·林——表示,願意免費成為貝比·周的代理律師,幫她和州裡打官司,要回孩子的監護權。

     周六晚上,理查德森先生在飯桌上宣布:“馬克和琳達·麥卡洛今天下午打電話過來,問我是否願意和他們的律師合作,因為他看起來似乎沒有多少出庭經驗,他們認為我或許可以提供可靠的支持。

    ” 萊克西嚼着色拉問:“你願意嗎?” “這一切并非他們的過錯,你知道的。

    ”理查德森先生切下一塊雞肉,塞進嘴裡,“他們也是為了孩子好,雖然直接被告不是他們,是州政府,但他們會不可避免地卷入進來,并且成為受這件事影響最大的人。

    ” “除了米拉貝爾。

    ”伊奇說。

    理查德森太太剛要張嘴責備女兒,理查德森先生使了個眼色,制止了她。

     “事關米拉貝爾的幸福,伊奇,”他說,“大家都想找到一個最适合她的解決方案,我們必須為此努力。

    ” 我們,伊奇想。

    原來她父親已經成為了“我們”中的一員。

    她想起報紙上登的那些貝比·周的照片:她的眼神十分憂傷,手捧着小美玲的照片,照片的一角卷了起來,似乎經常被人擱在衣袋裡。

    讀到報紙時,她立刻認出照片上的貝比就是出現在米娅家廚房裡的那個女人。

    那天,看到伊奇進門,她立刻閉上嘴巴,不再說話,隻是打量伊奇,好像很害怕,幾乎像見了鬼一樣。

    “一個朋友。

    ”伊奇問她是誰,米娅這樣回答,似乎對貝比十分信任。

    伊奇意識到,米娅是支持貝比的。

     “偷孩子的。

    ”想到這裡,伊奇脫口而出。

     一桌人陷入了震驚的沉默,仿佛同時被一塊沉重的桌布砸中了腦袋。

    飯桌對面,萊克西和崔普交換了一個謹慎卻絲毫不覺意外的眼神。

    穆迪瞪了伊奇一眼,好像在說“閉嘴”,但她沒有看他。

     “伊奇,跟你爸爸道歉。

    ”理查德森太太說。

     “為什麼?”伊奇問,“他們其實是綁架孩子的罪犯,而且大家都縱容他們,連爸爸也幫他們的忙。

    ” “大家都冷靜冷靜。

    ”理查德森先生勸道,然而為時已晚,碰到伊奇,理查德森太太很少能冷靜下來,正因如此,伊奇更無法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