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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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的,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這些與他朝夕相處的工人們。

     閻鴻喚聽到市委派出檢查團到道路改造工程指揮部的消息後,立即驅車趕到指揮部。

     這些天,市政府的緊急事兒太多。

    豬肉出現了緊張,本來本市豬肉儲存供應到今年夏季沒什麼問題,但春節前夕,突然出現了鄰省市紛紛來他這裡搶購之風,如果不采取斷然措施,讓豬肉繼續外流,很可能過了春節,連“五一”都維持不到,這需要召開商業口的緊急會議;春節前夕,一些個體商販套購市場緊缺物資。

    轉手倒賣,哄擡物價,一些集體和國營商店也乘機随意漲價,亂漲物價之風,引起了市民心裡的緊張和不滿,不立即刹住這股風,就會造成社會不安定的因素。

    這需要召開物價、工商、稅務方面的緊急會議;春節過後,離春耕春播還有不到兩個月的時間,環城線完工後,緊接就是環郊線開工,在這之前要把環郊線的規劃和設計方案搞完,提前征地,免得郊區農民播了種後再占地,造成農民、國家雙方受損,這需要召開規劃局和農委的聯合會議……一個個緊迫的,又是與人民生活密切相關的會議占去了閻鴻喚主要的精力和時間。

    不僅如此,一些瑣碎的,然而又是亟待解決,求得批準的企業生産中的問題或人民生活中的問題,每天都大量地堆積到他的辦公桌上,文件需要過目,計劃需要審定,報告需要批示……每天他都要工作十五六個小時。

    日理萬機,他似乎已經習慣了,并未感到精力的不足,也沒讓工作的擺布出現混亂,一切都在緊張而有秩序地進行。

     可是,昨天,發生了一件令他震驚的案件,市公安局檢察院聯合向他報告,破獲了一個重大經濟犯罪、流氓犯罪集團。

    首犯是原市委書記、現中顧委員徐克的兒子徐援朝,還有現任副市長柳若晨的胞弟柳若明,市公安局要求立刻逮捕二犯,檢察院列數二犯主要犯罪事實,準備正式向法庭提出起訴。

    案情是嚴重的,但閻鴻喚意識到比這更嚴重的是兩位主要人物的特殊身份,以及由此造成的社會輿論影響。

    可能公安局、檢察院同樣顧及到這個問題,才特意不單單依照法律,而且依照組織程序,向市委常委會和人大常委會提出書面報告,在強調法制的社會,當然要依法從事。

    尤其經過整黨之後,群衆對這類問題尤為敏感,因此絲毫不能猶豫手軟。

    市委常委會經過半天讨論,由市委書記和市長在兩份報告上共同簽發了常委會的意見。

     今天,他剛剛上班,秘書就交給他一份市委城建工委簡報,簡報上說,市委派出了一個二十人組成的财經紀律檢查團進駐市道路改造工程指揮部。

    這消息又一次讓他震驚。

     他由指揮部辦公室主任陪着,走進了小會議室。

    會議室裡間屋裡正在進行一場言詞激烈的談話。

    閻鴻喚示意辦公室主任不要驚動裡面的交談,悄悄地坐在外邊會議室的沙發上。

     “整個工程投資由我們局承包,現在一沒超投資,二無質量問題,你們檢查什麼?”這是曹永祥的聲音。

     “曹局長,我們的目的,不是整你,也不是否定市政工程局在建設環線中取得的成績,我們隻想通過檢查,搞清二公司的經濟問題。

    ”一個中年人慢條斯理地說着。

     “二公司在經濟上沒問題。

    ” “局長,任何結論都要在調查之後才能得出,您不要把弓拉得太滿嘛。

    ” “我當然可以拉滿弓。

    二公司承包,發節餘提成費是我批準的,他們的賬一筆筆我都清楚。

    ” “你清楚就好。

    但有一條您必須執行。

    凍結工程之外的全部支出,今後一切開支由檢查組監督。

    ” “光明橋不能按時完工誰負責?如果我們的政策朝令夕改,工人們的熱情就會受到打擊,士氣會受到挫傷。

    你知道那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嗎?工程無限期地拖延下去,市内交通擁擠不堪的局面還要持續半年乃至一年;國家還要多拿出幾千萬來維持緩慢的工程。

    一個破記錄的速度在世界建橋史上留下夭折的記載。

    你們知道嗎,由于你們的舉動,可能會造成不是幾萬元獎金所能彌補的巨大損失。

    ” “曹局長,問題恰恰就在這裡。

    ”中年人拿出一種教訓的口吻,“我們的四化不是用錢堆出來的。

    如果您的工人離開錢就完不了工,給多少錢就幹多少活,那您就不是一個社會主義國家的局長,而是資本主義國家的一個老闆。

    市政工人勞動量大,工程進度快,這不假,但其他行業的人就不辛苦?像機關幹部,每天忙上忙下,一個月一分錢獎金都沒有,我們就不幹工作了?二公司有的工人一個月拿了四五百的獎金,比國家總理的工資都高,這合乎情理嗎?像什麼超進度獎,節省原材料費,工程質量獎,巧立各種名目,其實根本立不住。

    沒有超進度問題,隻能說原指标定得太低,也不 存在節省材料問題,隻能說定計劃時報高了用料數,工程質量是必須保證的,工廠工人出了次品要罰,産品合格是應該的,發什麼獎?市裡拿出這麼多錢投資環線工程,可錢不全用在工程上,相當一部分流入施工人員的腰包,這叫什麼?這叫吃工程,嚴重說就是經濟犯罪。

    ” 閻鴻喚聽不下去了,他仿佛看到那個慢條斯理侃侃而談的、腦滿腸肥的檢查團團長自鳴得意的樣子。

    他走進裡屋,注意打量了一下檢查團的團長,發現這位戴眼鏡的中年人,并不是想象的那麼神氣十足。

    稀疏的頭發,幹瘦的臉頰,穿着一身藍色薄呢中山裝,手捧着筆記本,弓腰傾身坐在沙發椅上,活像一個布經講道的牧師。

     那人見到閻鴻喚,慌忙站起身:“市長……” 閻鴻喚握握伸過來的手:“對不起,我不認識你,你是……” “我是市委城建工委經查辦的主任,叫……” “噢。

    怪不得你說了那麼多外行話,這就怨不得你了,因為你是專門研究問題的,所以談論什麼事情都染上點職業病。

    你剛剛提了不少問題,其實這些問題并不難解答,隻要你到工地去,走一走,看一看,然後再幹一幹,很多問題就清楚了。

    正确的結論,在小賬本上是得不到的。

    熱火朝天的工地是一本大賬,它記載着最有說服力的數字,一目了然。

    那裡也急需幹活兒的人。

    你不是覺得在機關裡拿不到獎金嗎,不是有不少人看着市政工人眼熱嗎,那麼,曹局長,你就照顧照顧這些人的情緒,敞開大門,優先吸收檢查團參加你們的隊伍。

    光明橋完工,還有環郊路,高速公路,市内還有幾個大的建築工程,别說一個檢查團,就是一個檢查師,檢查軍也可以嘛。

    ” “市長。

    ”檢查團團長相信市長一定是誤會了,“我們是市委派來的,高伯年同志……” 閻鴻喚打斷他的話:“市委?我是市委副書記,我怎麼不知道?每次常委會我都參加了,怎麼沒聽說派了這麼一個檢查團?現在市委的名義也太不值錢了,誰都可以代表市委,市委的任何一個部門,任何一個個人都可以稱自己是市委。

    于是很多人辦的很多蠢事都加在市委的頭上,市委在人民群衆中還有什麼聲望?市委是黨在我市的領導,我們黨的政策是支持改革。

    你們是來幹什麼的?挑改革毛病來的!那些因循守舊的地方、單位、部門你們不聞不問,而哪裡有人改了舊章程,革了平均主義分配制度的命,你們的眼睛就盯向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