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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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汪精衛和“七十六号”特工總部的黑店中呀!他們想逼他就範,用盡了卑鄙的手段。

    但,哪裡有個蒂修司來懲罰這些天殺的壞蛋呢? 後來,又想通了,抗戰的中國人民就是蒂修司!中國人有蒂修司的英雄精神,就能懲罰這些壞蛋。

    抗戰如果勝利了,這些壞蛋一定都會受到懲罰的。

     有了這種想法,家霆感到日本人岡田開的醫院完全是個黑店了。

    岡田這個幹癟的瘦老頭兒,盡管彬彬有禮,說話和善,鞠躬如儀,家霆卻百不順眼,心裡想:東洋人!沒有好的!說不定也是日本的什麼特務! 他發現岡田對爸爸的态度很好,看病很細緻,知道爸爸從南京潇湘路又回到上海住院,是岡田的建議,心裡總覺得不知這是敵僞安的什麼圈套,抱着懷疑的态度。

    有一次,見岡田同爸爸談心,用的日語,他聽不懂。

    事後,問童霜威:“剛才,日本老頭講些什麼?” 童霜威回答時态度是漫然的:“他說他的二兒子八月份在華北冀省進行掃蕩時又陣亡了。

    他說,他愛日本,也愛中國,愛交中國朋友,他希望中日之間不要打仗。

    打仗對誰都不利。

    但可惜他隻是個醫生。

    他醫活一個人,要花費許多心血和時間,可是在戰争中,放一陣槍炮就能打死幾十人、幾百人。

    他感到傷心。

    ” 家霆想起剛才岡田黯然無光的眼神和面部顫動的情緒,還有哀愁悲傷的語氣,警覺地說:“爸爸,您别多同他說什麼!要防日本人不安好心。

    ” 童霜威躺在床上,默默點頭,覺得兒子的叮囑很對,不禁想:一場戰争正在激烈進行,處在兩個敵國之間的人,誰對誰都不敢信任了!……從直覺上,他感到岡田醫生确實有點反戰思想,也常表示友好。

    但萬一岡田是僞裝,有什麼罪惡目的,不是上當了嗎?對日本人不能輕信,絕對不能輕信!這樣想着,心裡特别警惕起來。

     住在日本醫院裡,見到日本醫生和護士,見到懸挂在牆上的日本風景畫,童霜威不免想起當年在日本留學時的一些情景來了,有一年,也是深秋初冬季節,與日本同學在京都郊外秋遊。

    那些日本友人都還是融洽可親的。

    山上有潺潺的清流,半夜下了淅淅瀝瀝的秋雨,雨聲與水聲混成一片,難辨是下雨還是水在流淌。

    一夜秋雨,第二天清晨氣溫驟然下降。

    山上楓葉如火,有古色古香日本風味的寺廟,林木幽深,坐在山上溪谷間野餐,用溪水洗手洗臉,水性潤滑。

    遠眺山景,有一種超然出世之感。

    ……那次,岡田的妻弟石黑也在,他還高聲吟詠了鐮倉晚期女詩人永福門院的和歌: 竹子枝頭群雀語, 滿園秋色映斜陽。

     蕭瑟秋風荻葉凋, 夕陽投影壁間消…… 啊,那時何嘗想到日本狼子野心貪得無厭,一步步得寸進尺要滅亡中國,那時候又何嘗想到中日之間會爆發一場曠日持久殺人盈野的大戰?童霜威不禁感慨系之。

     童霜威多數時間,是躺在床上卧床休息。

    又恐這樣下去身體更加衰弱,有時晴天就裝得十分衰弱地掙紮着起來,由家霆扶着下樓在花園裡的草坪上蹒跚散步。

    外邊的海闊天空和新鮮空氣引誘着他,清風和陽光沐浴着他,更使他向往自由。

     童霜威對岡田說過:“我已經老朽昏聩無所作為了。

    隻希望能回家養病,了此殘生。

    ……實在非常想念自己的家!” 岡田點點頭,表示了解他的想法,沒有說什麼。

     是他做不了主,還是他認為病情不宜離開醫院?抑是他奉命監視用醫院代替囹圄進行軟禁? 其實,童霜威是知道自己的病的。

    病确實有幾分,但裝到了八九分。

    心髒病是難以确切查清的,岡田也老是說童霜威的病嚴重。

    像岡田這樣的醫生,也許是知道而不明說,也許是帶有心理作用受了他這樣一個病人的蒙混,還是岡田對心髒方面的病症并沒有精湛的技巧和經驗?總之,岡田是盡心盡力在為他治療的。

    對他的病表現出一種關切的态度,他覺得這種關切不像假裝出來的。

     童霜威難以忍受無休止的、無盡的軟禁生活。

    在蘇州寒山寺,是這樣;在南京潇湘路,也是這樣;在岡田開設的這所醫院裡更是這樣。

    尤其從家霆讀給他聽的報上,他知道了繼英國駐軍撤離上海公共租界後,美國總統羅斯福又下令撤退在華美國海軍和美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