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二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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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艱難的工作。

     這一天高明全師奉命渡江,開往騰沖郊外參加戰鬥,江面上又一次布滿了船隻、木筏、橡皮艇。

     高明全站在船頭,身後跟着那匹白馬。

    這時怒江已完全為我控制,沒有槍林彈雨,但在險惡的山水中,仍然顯得雄壯。

    部隊上岸後沒有停留。

    布林頓和鄧連副找到玮和謝夫,招呼他們随同部隊前進。

     玮等坐了一小段吉普車,很快爬上高黎貢山。

    路又窄又陡,随時可能翻車,不久便隻有羊腸小道。

    玮等下車夾在士兵中一步一步向前走,一步步丈量着前面部隊用生命奪回來的祖國的土地。

     玮和一營營長、謝夫還有兩個美國士兵走在一起。

    一個是那德國裔的下士,另一個名叫吉姆,原來是大學生。

    他總是很快樂,不時哼幾句歌,都是世界名曲,因為雨聲很大,人們不太注意。

    雨聲和腳步聲交織在一起,好像一股繩索把人綁住,那輕微的歌聲像是潤滑油。

     忽然一聲巨響,大家都本能地俯下身,因為沒有足夠的地方卧倒。

     “有地雷!”有幾個人喊,營長向前跑去。

     “走左邊小路!”前面傳來命令。

     左邊其實沒有路,大家在亂石草莽中手腳并用。

    玮等人在部隊中間,等他們走到時已形成一條路了。

     因為雨水浸泡,地面潮濕,地雷的威力不大,炸傷了兩個士兵,隊伍中添了兩副擔架。

    晚上他們就地露宿,聽見遠處山頂上的槍炮聲,如同從雲端傳來。

     玮靠着一塊石頭,黑夜中樹木岩石好像怪獸。

     謝夫向山崖鞠躬,他對玮說:“中國的山水令人敬畏。

    ” 玮以為自己不可能睡着,但他很快就睡着了,睡夢中有聲音在向他靠近,他猛然醒了,那是值班的士兵要大家繼續上路。

     薛蚡和另兩個美國兵走在一起,走着走着,忽然向前一沖摔倒了。

    旁邊的人把他拉起,扶坐路邊。

     玮從前面快步趕過來看,薛蚡低聲說:“我隻是太累了。

    ” 玮道:“我替你背背包。

    ”薛蚡不肯,勉強站起,繼續向前走。

     這時天還沒有大亮,他們深一腳淺一腳走得很快,隊伍必須在次日淩晨六時前到達目的地。

    他們經過幾處兩周前的戰場,在冷水溝一帶稍事休息。

    幾個士兵在附近樹叢中,發現一個奄奄一息的傷兵,他側身俯卧在地,一任雨水澆灌,像是要爬,爬不動了。

    衛生兵把他擡上擔架,用僅有的一塊雨布蓋好。

    傷兵努力睜大眼睛,露出欣喜的神色。

     “這邊還有一個!”一個士兵在樹叢深處叫道。

     這人靠着一棵矮樹,披着一條麻袋。

    衛生兵也把他放上擔架,并把他的麻袋拉拉好。

    他的頭發胡須粘成一團,一直不睜眼。

     “死了嗎?”一個衛生兵問。

     “沒有。

    ”另一個衛生兵說,“他比他還沉些。

    ”指指睜眼的傷員,“可是沒有雨布了。

    ” 玮不假思索,走過去脫下雨衣,蓋在這個傷員身上。

    謝夫和吉姆說了幾句話,兩人都把自己雨衣下擺剪下,在兩片雨布上穿了幾個孔,用繃帶綁住,交給衛生兵。

     謝夫對玮說:“我們的發明隻能處于靜止狀态,不能活動。

    你還是穿上自己的雨衣。

    ” 營長走過來看,發現蓋着特制雨具的傷員有些特别,他說不清楚是什麼地方特别,忽然問:“你是中國人嗎?”那傷兵似乎沒有聽見,并不答話。

    營長又大聲問:“你是中國人嗎?你能睜眼嗎?你說一句話。

    ” 傷兵慢慢地睜開了雙眼,從亂糟糟的毛發中露出一條縫,目光中含有恐懼,還有一絲期待。

    大家都已看出,這是一個日本兵。

     營長迅速地走近擔架,掀開“雨布”和麻袋,在日兵身上搜索。

    “沒有武器。

    ”他放心地擺擺手。

    怎麼辦呢,不會有人願意擡日本人,人人自己都快走不動了。

     他厭惡地向日兵看了一眼,這兇殘的化身、罪惡的集合!他退後一步,掏出手槍。

     玮正要制止,槍剛舉起,營長自己放下了,喃喃道:“這人現在沒有武器。

    ” 營長這樣明白,玮略感安慰,說:“讓他去吧。

    ” 營長想了一下,說:“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就是帶上他也一樣。

    ” 雨嘩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