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遠走海外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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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财富,我絕對會把它都獻給我的祖國。

    此心天地可鑒!” “那可就太好啦,”我姨婆沖着佩戈蒂先生點一點頭,說道,“我就此為對你們的熱愛幹杯,祝你們萬事順利,馬到成功!” 佩戈蒂先生将兩個小孩子分放在膝頭,和米考伯夫婦一起回敬,接着又和米考伯一家熱情握手,他那古銅色的臉上綻開容顔,容光煥發,此時我認為,他不論走到什麼地方,都能開創基業,顯聲揚名,受人愛戴。

     那些孩子們也依照大人的囑咐,連續把小木勺蘸進米考伯先生的錫罐裡,舀出酒來向我們祝福。

    這個儀式結束以後,我姨婆和阿格妮絲起身同移居海外的人們告辭。

    從河上看來,燭光把那間房子弄得像一座凄涼的燈塔。

     第二天早晨我他們就走了。

    他們早在清晨五點乘坐一隻小船離去了。

    昨晚的場景在我腦海中浮現,而今人去樓空,小酒館和木台階卻顯得十分寂寞和荒涼了。

     當下午,我和保姆一起來到格雷夫森。

    看到那艘船正停在河上,被許多小船團團圍住,當時刮的是順風,起航的信号旗在桅杆頂上随風飄揚。

    我當即雇了一隻小船,向大船駛去,混亂的小船漩渦(大船就是漩渦的中心),登上大船。

     佩戈蒂先生正在甲闆上等我們。

    他告訴我,米考伯先生剛才又被逮捕了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仍然是希普搗的鬼,他已經遵照我的囑托,把錢墊上了。

    他帶我們下到船艙裡。

     船艙裡的景象使我大為驚奇,裡面是那樣逼仄,那樣昏暗,一進去我眼前一片模糊,随後,漸漸适應了昏暗,裡面的景象才清楚了些,我就像站在奧斯塔德的一幅畫中。

    在那些大船梁、船幫、鉚釘鉚着的大鐵環、移民們的卧鋪、箱籠、木桶,以及千奇百怪的行李堆中間——有的地方有忽隐忽現的馬燈照亮,别的地方有從通風口或艙門透進的昏黃的日光照亮——擠滿了一群一群的人,有的交新朋友,有的與親友告别,有的哭,有的笑,有的吃,有的喝,有的已經在歸他們占有的幾英尺地盤上定居下來,把他們小小的家安排托當,小孩子安頓在凳子上,或矮扶手椅上。

    别的人們見無安身之地,隻好怏怏地來回走動。

    從不到一兩個星期的嬰兒,到死臨邊緣的老翁和老妪;從靴子上還沾着英格蘭泥土的農夫,到皮膚上攜帶着煙灰标本的鐵匠;各色人等都一齊塞進這個狹小的船艙裡了。

     我觀察周圍,我看到在一個敞亮的艙口有一個像愛彌麗的人影,和米考伯家的一個孩子坐在一起。

    這個身影最先引起我關注,是因為有另外一個人的身影與它親吻,然後走開,那個身影穿過混亂的人群安詳地翩然走開時,使我想起了——阿格妮絲!然而在那一片匆忙和混亂中,那個身影轉眼不見了。

    我隻知道,船上發出警告,送行的人必須下船了。

    我的老保姆坐在我身邊一口箱子上痛哭,格米治太太,還有一個穿黑衣服的年輕女人起身幫助她,急忙安置佩戈蒂先生的東西。

     “還有要交代的活嗎?大衛少爺?”佩戈蒂先生說,“咱們分手以前還有什麼事忘記了?” “有一件事兒,”我說,“瑪莎!” 他拍一拍我提到的那個年輕女人的肩膀,瑪莎立刻站在我的面前。

     “哎呀,你真是個大好人!”我喊道,“你把她也帶上啦!” 瑪莎淚如泉湧,替他做了回答。

    此時此刻,我說不出話來。

     船上送行的人很快都走光了。

    對我最大的考驗還沒有結束。

    我們互相傳達了彼此的囑咐。

     在甲闆上,我和可憐的米考伯太太告别。

    那時,她還在凄惶地四處張望,尋找她的娘家人,而她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她永遠不抛棄米考伯先生。

     我們走下舷梯,上了小船,劃了一段距離,便看到大船駛入航道。

    此時,風平浪靜,殘陽如血。

    大船就在我們和紅色晚霞之間,霞光中,每一條繩索和桅杆都曆曆可見。

    那艘壯麗的大船靜靜地停泊在晚霞映紅的水面上,船上所有的人都擁到船欄邊,霎時間聚集一起,脫帽免冠,悄然無聲。

    那情景既宏偉壯觀,即悲涼凄怆,又使人充滿希望,這樣的景象是我前所未見的。

     帆剛乘風揚起,從周圍的小船上立刻爆發出三聲驚天動地的歡呼,大船甲闆上的人們随即以三聲歡呼相應,歡呼聲此伏彼起,回旋震蕩,不絕于耳。

    我聽見這歡呼聲,看見帽子和手絹在揮舞的時候,我心潮澎湃——而正在此時,我看見她了! 那時候我看見了她,站在她舅舅身旁,俯在他肩膀上顫抖。

    他急切地把手向我們,接着她看到了我們,并對我揮手,作最後告别。

    啊,愛彌麗呀,容顔美麗而心神萎靡的愛彌麗呀,你要用你那顆受傷的心最大信賴的緊緊依偎着他呀,因為他一直用他那偉大愛的全都力量依偎着你! 他們沐浴在玫瑰色的陽光中,甲闆上,她依偎着他,他扶持着她,莊嚴肅穆,悠然而逝。

    我們的小船搖到岸邊時,夜幕已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