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火山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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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爾先生還不太熟悉吧,特拉德爾斯先生?我相信,我隻見過你一次吧?” “不錯,我是跟威克菲爾先生不太熟,”特拉德爾斯回答,“或者說,我也許早該在你跟前讨教啦,希普先生。

    ” 這句回答的口氣裡似手含有某種特殊意思,使得尤利亞滿腹狐疑地擡起頭看了他一眼。

    但是,見眼前這位特拉德爾斯相貌平平,他便不把他放在眼裡,渾身抽筋兒似的扭動着,怪聲怪調地回答: “我為此深感遺憾,特拉德爾斯先生。

    不然的話,你也會跟我們一樣敬愛他了。

    他的那些小小的缺點,隻能使你對他更加親近。

    不過,如果你喜歡聽人贊揚我的夥伴,那你就不得不請教一下考波菲爾。

    談這一家人的情況,是他最擅長的題目,” 我正打算謝絕這種奉承,就在這時,在米考伯先生引導下,阿格妮絲走了進來,我也不必再解釋了。

    在我看來,她并不像往常那樣鎮定,顯然經曆過憂慮和勞累。

    但是,她那娴靜的美,依然發出溫和的光輝。

     她向我們問候時,我發現尤利亞在盯着她,他使我聯想到,無惡不作的醜妖怪吉尼監視着善良之神時,也就是這個樣子。

    這時米考伯先生向特拉德爾斯使了個眼色,特拉德爾斯走出去,除我之外,誰也沒留意。

     “你沒必要在這兒待着啦,米考伯。

    ”尤利亞說。

     米考伯先生,手握胸前的戒尺,直挺挺立在門口,毫不掩飾地上下打量着一個人,那人正是他的雇主。

     “你還待在這兒等什麼?”尤利亞說,“米考伯!你沒聽見我說的話嗎?” “聽見了!”米考伯先生嘴上回答,身子卻依然紋絲不動。

     “那你為什麼還不走?”尤利亞說。

     “因為我樂意。

    ”米考伯先生突然大聲道。

     尤利亞的臉頓時慘白,但白中微微透露出本來的紅色。

    他眼睛盯着米考伯先生,面部肌肉,不停的抽搐着。

     “你是個遊手好閑的浪蕩子,這是人人皆知的,”他強作笑容說道,“難道非逼我把你轟走不可嗎。

    滾開!我等一會兒再跟你談!” “如果世界上還有一個混蛋,”米考伯先生再一次發作,“那個混蛋的名字就是——希普!” 尤利亞向後倒退一步,似乎被人猛擊一拳或被什麼毒蟲蜇了一下。

    他臉上帶着陰險、兇狠的表情,并慢慢轉動眼珠,将我們一個一個掃了個遍,然後低聲說道: “喲哈!原來這是個陰謀!你們早串通好了,到這兒會集!你,考波菲爾,你跟我的事狼狽為奸,是不是?你可要小心了。

    你這樣幹,什麼也好處也得不到。

    你和我,咱們誰不知道誰的底細。

    咱們兩個是死對頭。

    從你第一次到這裡來,我就知道你是個傲慢的狗東西,看見我高升了,你就眼紅了,是不是?别跟我來這套。

    米考伯,你出去!我待一會兒再找你算賬。

    ” “米考伯先生,”我說,“這個家夥突然變了,不光是在說話上變了,在許多别的方面也變了。

    他一說話,我知道,他就要狗急跳牆了。

    該怎麼對付他,就怎麼對付他吧!” “你們這就打算胡鬧,是嗎?”尤利亞低聲說,一面用他那瘦而長的手不斷擦拭前額上的熱汗,“你買通了我的錄事,那個社會的渣滓來敗壞我的名譽?特洛特烏德小姐,你最好阻止他們胡鬧。

    不然的話,我可就不能阻止你丈夫會記你不高興了。

    我從業務上了解到你的情況,那不是白了解的,老小姐!威克菲爾小姐,如果你還疼愛你的父親,就不要跟這群人一起胡鬧。

    如果你非要這樣,我就徹底毀了你父親。

    好啦,你們想一想吧!我已經把你們幾個都握在手心裡了。

    媽媽在哪裡?”他說,突然注意到特拉德爾斯不在場,好像大吃一驚,于是趕緊拉鈴繩,“出了這種事,可真有意思!” “希普太太來了,先生,”特拉德爾斯說,“他帶着他那個寶貝兒子的媽媽走了進來。

    我已經冒昧的向她作了自我介紹。

    ” “你算是什麼東西,這裡輪不到你做自我介紹?”尤利亞反問道。

    “你來這裡幹什麼?” “我是威克菲爾先生的代理人和朋友,先生,”特拉德爾斯不慌不忙、慢條斯理地說,“我口袋裡有一份他給我的全權委托書,授權我代表他處理一切事務。

    ” “那頭老毛驢灌黃湯灌昏了頭啦,”尤利亞說,臉色頓時難看了幾分,“這是靠欺詐手段騙來的。

    ” “有些東西,的确是用欺詐手段從他那裡騙出來的,這我知道,”特拉德爾斯不急不躁地說,“而且你也知道,希普先生。

    如果你願意的話,這個問題我們還是請米考伯先生來說吧。

    ” “尤利——”希普太太連忙地打着手勢開口說。

     “你别說話,媽媽,”他說道,“你不知道言多必失嗎。

    ” “可是,我的尤利——” “請你把嘴閉住,媽媽,把它交給我好嗎?” 他站在那兒,把我們一個挨一個看了又看,他盯着我的那種眼神,自不待言,因為我知道他恨我,我也記得我留在他臉上的那一記耳光。

    但是,當他的目光轉向阿格妮絲的時候,我看到他因為對她失勢而氣憤不已,失望的眼神裡露出令人作嘔的淫欲——這種欲望曾使他試圖占有她,而對她的貞潔賢淑卻從不關心——我一想到阿格妮絲跟這種人住在一起,哪怕隻有一個小時,也覺得不可思議。

     他那軟骨狀的手指摸了摸下巴颏,那對惡毒的眼睛從指頭上方盯着我們,然後對我發了一通話: “你,考波菲爾,一向以講榮譽、講體面自诩,現在倒跟我的錄事合夥,偷偷摸摸溜到我家裡聽起牆根來了,你認為這是正當行為嗎?如果是我幹這樣的事,那也就不足為怪了,因為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是正人君子,可是像你那樣的人,也幹得出這種事來! 見他說的這番話對我和我們中的任何人都沒一點作用,他就一屁股坐到桌子邊上,兩手插進口袋,一條羅圈腿盤到另一條腿上,硬挺着脖子等待下文。

     在這期間,米考伯先生早已迫不及待,多次要插嘴,我好不容易壓制住他的火氣,他隻罵一‘惡’字,‘棍’字便硬生生的噎了回去。

    這時他方才沖上前去,從懷裡抽出界尺,又從口袋裡掏出折疊做大的書信形狀的大開本文件。

    它把這個疊着的文件,像往常那樣裝模作樣地展開,朝文件上寫的東西看了一眼,好像對其文筆的藝術造詣頗為欣賞似的,然後開始念道: “‘親愛的特洛特烏德小姐和諸位先生——’” “哎呀呀!”我姨婆低聲自語。

    “如果他揭發的是一樁罪大惡極,怕是他得用整令整令的紙來書寫罪狀呢!” 米考伯先生沒聽見她這句話,隻接着往下念。

     “‘我今于衆位面前,揭發這個世所罕有的霄小奸人,’”米考伯先生念到這兒,眼睛不離文件,把那界尺像魔杖一樣指一指尤利亞·希普,“‘特懇請衆位不要為我念。

    我從搖籃時期起,就成為無力償還債務的犧牲品,一向為有辱做人尊嚴之境遇所戲弄。

    恥辱、貧困、絕望、癫狂,或聯蹁而至,或接踵而至,與我一生形影相随。

    ’” 米考伯先生把他自己描繪成這些可悲的災難的犧牲品,他對此所表現出的意味,隻有他讀這封信時的氣勢,堪與之匹敵。

     “‘在很不好時,我進了事務所——或者像我們更生動的鄰居高盧人所說的那樣,進入了這一家寫字樓——名義上是威克菲爾與希普合夥經營,事實上是——希普一人獨攬大權。

    希普,隻有希普,才是這部機件的啟動關鍵,才是作僞者和騙子。

    ’” 尤利亞聞聽此言,臉色不停變換,一個箭步蹿上去,仿佛要把那文件撕個粉碎。

    米考伯先生,大概是由于手疾眼快,大概是幸運,一界尺打在那伸過來的手關節上,打得他那隻右手不能動彈。

    那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