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一蹶不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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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鼻煙吸得太多,以緻博士協會裡有一種傳言,說他主要靠那種刺激物生活,因為他的身體裡沒有多少容納别的食物的空間。

     “我想,這個問題你已經和斯潘婁先生談過了吧?”喬金斯先生聽我把話說完,說道。

     我回答說,已經給斯潘婁先生談過了,并且他叫我來找您。

     “他說我一定反對吧?”喬金斯先生問道。

     我必須承認,斯潘婁先生想過這種可能性。

     “說來抱歉,考波菲爾先生,我不能成全你,”喬金斯先生神經質地說。

    “實際上——不過,請你原諒,我在銀行裡有一個約會。

    ” 他一面說,一面匆忙地站起來,當他快要出房門時,我鼓足勇氣說,那麼,恐怕沒有通融的辦法了吧? “沒有了!”喬金斯先生在門口停下來,說。

    “哦,沒有了!我反對,你知道,”他把這幾個字說得很快,然後走出去。

    “你應當知道,考波菲爾,”他害怕地向門裡看着,說道,“假如斯潘婁先生反對——” “他個人并不反對呀,先生。

    ”我說。

     “哦,他個人,”喬金斯先生重複道。

    “我對你說,沒有希望!你希望的事,辦不到!我——我銀行裡真有一個約會。

    ”他一面說,一面徑直跑走了;據我了解,他一連三天沒在博士協會出現。

     我急于求成,于是一直等到斯潘婁先生進來,把剛才的經過對他一一陳述;想讓他意會,假如他肯幫忙,使那個心硬的喬金斯先生回心轉意,不是沒有希望的。

     “考波菲爾,”斯潘婁先生笑眯眯地說,“你和我的合夥人喬金斯先生打交道的時間沒有我長,所以你并不了解他。

    我絕沒有貶低他的意思。

    不過,喬金斯先生表達反對的那種方法時時讓人錯以為他贊成。

    不行,考波菲爾,”斯潘婁先生搖頭。

    “相信我的話,想說動喬金斯先生,辦不到!” 斯潘婁先生和喬金斯先生這兩個人之中,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持反對态度的呢,我徹底被弄糊塗了;不過在這個事務所裡的确有一股頑固的反對勢力,想要他們歸還我姨婆那一千鎊,那是不可能的了。

    我懷着失望的心情,離開了事務所,朝寓所走去。

     我正努力讓自己的思想适應最壞的結果,考慮窮途末路時該作何打算,忽然一輛輕便馬車從身後駛來,到跟前戛然停住,我擡起頭來。

    一隻白嫩的手從車窗裡向我伸過來,一張臉——從它在扶手寬闊的老橡木樓梯上轉向我,隻要看見它,就會感到平靜和幸福的那張臉——正對我微笑。

     “阿格妮絲!”我高興得喊道。

    “在世間這麼多人中,看見你真是最大樂事!” “當真嗎?”她親切的說。

     “我很想同你談談呢!”我說道。

    “一見你的面,我心裡就輕松了。

    如果我有一頂魔術師的帽子,我隻希望看見你,别人都不想見。

    ” “你說什麼?”阿格妮絲接過去說。

     “喔!也許先要見朵拉。

    ”我紅着臉說。

     “當然,先要見朵拉。

    ”阿格妮絲笑着說。

     “其次就要見你了,”我說道。

    “你這是去哪裡?” 她正要去我的寓所看望我姨婆。

    那天天氣很好,因此她很高興下車步行;我把車夫打發走了,阿格妮絲挽起我的胳膊,我們一同走着。

     我想她就是希望的替身。

    有阿格妮絲在我身邊,我馬上覺得自己與剛才大不相同了! 我姨婆曾給她寫過一封古怪的短信,她在信中說,她遭了厄難,要永遠離開多佛爾,但還沒最後确定,她情況很好,任何人都不必擔心。

    阿格妮絲就是來倫敦看望我姨婆的,這些年來,她一直和我姨婆很投緣。

    她告訴我,她這次到倫敦,并不是她一個人來的。

    她爸爸也跟着來了——還有希普先生。

     “他們現在合夥了,是嗎?”我說。

    “那個該死的家夥!” “是的,”阿格妮絲回答。

    “他們來這兒辦事,我也就借此機會一起到這裡來了。

    你不要認為我來這一趟完全是為了看朋友,沒有一點私心,特洛特烏德,其實——也許是我出于偏見——我不願意爸爸一個人跟尤利亞一起來。

    ” “他對威克菲爾先生的影響還是那麼大嗎,阿格妮絲?” 阿格妮絲搖頭。

    “家裡發生了變化,”她說,“恐怕你認不出那座老宅第來啦。

    現在他們和我們住在一起了。

    ” “他們?”我問道。

     “希普先生和他媽。

    他就睡在原來你住的那個房間裡。

    ”阿格妮絲說,并擡頭望着我的臉。

     “我要讓他淨做惡夢就好了,”我說。

    “他在那裡睡不長的。

    ” “我自己的那個小房間,我還保留着,”阿格妮絲說,“你還記得嗎?就是那個通客廳的鑲着壁闆的小屋子?” “記得,阿格妮絲?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從那個小門裡出來,怎能不記得?” “現在依然是原來那個樣子,”阿格妮絲笑着說。

    “你想,那時候的情景多麼愉快,那時候我們真快活。

    ” “是啊,我們快活極啦。

    ”我說。

     “那個屋子還是我自己占着;不過,你要明白,我不能老是把希普老太太放一邊。

    因此,”阿格妮絲平靜地說,“就是在我想一個人的時候,我也得給她做伴兒。

    話說回來,除了這一件,我對她沒有可抱怨的。

    她淨誇獎她的兒子,一個當母親的誇獎兒子是很自然的,然而有時候,叫人聽得實在心煩。

    在她看來,她這個兒子很好。

    ” 阿格妮絲說這些話的時候,我望着她的臉,發現她沒察覺尤利亞居心如何。

    她那柔和而誠懇的目光,坦然與我的目光相遇,表情也沒有一點變化。

     “他們住在那座房子裡的主要壞處就是,”阿格妮絲說,“我不能像我想的那樣接近爸爸了——尤利亞總是橫插在我們中間——我也不能像我想的那樣密切守護他了,如果我用‘守護’這個詞兒不過分的話。

    但是,如果有人對他使陰謀、耍詭計,我希望,最終将會證明,純真的愛心和忠誠的威力勝過世間一切邪惡和厄運。

    ” 一個我在别人臉上從不曾見過的明媚笑容消失了,當年我對那笑容多麼熟悉;這時我們快走到我住的那條街上了,她突然問我,知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使你姨婆的家境突遭巨變?我回答不知道,姨婆沒對我說過,接着阿格妮絲便陷入沉思,我仿佛覺得她挽着我胳膊的那隻手在顫抖。

     回到寓所,隻見我姨婆一個人在那裡,帶一點激動的神情。

    原來她同克拉普太太剛就女性住在公寓裡是否恰當這樣一個問題發生争論;我姨婆不管克拉普太太犯不犯病那一套,告訴她,她身上有一股我的白蘭地酒的氣味,要她出去,這樣才把那場争論中斷。

    克拉普太太卻認為,憑這兩句話中的哪一句她都可以去告狀,并表示她要把案子捅到“不列颠朱迪”那裡。

     可佩戈蒂帶着迪克先生去看騎兵近衛軍的士兵去了,在這期間姨婆冷靜了點兒,加之見了阿格妮絲她很高興,因此争吵的事她不覺得掃興,而有些得意,接待我們時的親切态度,未受影響。

    阿格妮絲把帽子放到桌子上,坐在我姨婆身旁,我看着她那柔和的眼睛和發亮的前額,不禁想到,她的到來恰當其時;雖然她很年輕,但我姨婆卻是那樣地信任她,她那純真的愛心和忠誠,威力多大呵! 我們談起姨婆遭受的損失,我便把早晨我所做的努力講給她們聽。

     “特洛特,”我姨婆說,“你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