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訂下婚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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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了。

    那是一片綠茵茵的草地。

    有蔭蔽的樹木、石楠叢生、舉目遠眺,隻見長林豐草,五色紛披。

     發現有人在那兒等候我們,真是一件掃興的事;我的妒意大發,一洩不可收拾,連女士們也殃及了。

    但是其他和我同性的人——尤其是其中一個人,比我大三四歲,蓄着一副紅連鬓胡,他就仗着那副紅胡子狂妄自大,簡直讓我無法容忍——都是我的死對頭。

     我們打開各自的籃子,準備吃晚餐。

    那個紅胡子自稱會做色拉子(我是不信的),有心在人前賣弄。

    有幾位小姐幫他洗好了生菜,在他的指引下把生菜切成段兒。

    朵拉也是這幾位中的一個。

    我認為命運決定我非和這個家夥作對,我們兩個總要拼個你死我活。

     紅胡子把色拉子做好了(我真納悶,他們怎麼能吃這種東西?我是連碰也不碰一下的!),然後毛遂自薦當了酒窖的管理人;這畜生倒也靈敏,他把一截中空的樹幹做成了一個酒窖。

    跟着我就看見他用盤子盛着一大塊龍蝦,端着在朵拉的腳前吃! 我自從見到那個邪惡的情形以後,對後來發生的事我就隻有朦胧的印象了。

    我當時很高興,但是我的高興和快樂徒有其表。

    我和一個穿粉紅色衣服、長了一對小眼睛的小妞兒粘在一起,拼命和她調笑。

    她高興的接受了我的熱情;不過她是僅傾心于我呢,還是在打紅胡子的主意,那就不得而知了。

    大家為朵拉幹杯。

    我為她幹杯時,裝作有意因此而停止了與别人談話的神情,然後又立刻恢複了談話。

    我向朵拉鞠禮的時候,捕捉了她的目光,我覺得這目光中包含祈求的樣子。

    但那目光是越過紅胡子的頭頂射向我的,因為我心硬如鐵,不為所動。

     不論怎麼說吧,那時大家都散開了,剩下的飯菜也收拾到一邊;我自己在樹林裡漫步,心裡憤恨交加。

    我正在冥思苦想,是否應該用身體不适為借口而溜之大吉,忽見朵拉和米爾斯小姐向我走來。

     “考波菲爾先生,”米爾斯小姐說,“你為何不高興呀?” 我向她說了抱歉的話,并說我很高興。

     “朵拉,還有你,”米爾斯小姐說,“你如何不高興呀?” “哦,真的嗎?絕對沒有的話。

    ” “考波菲爾先生和朵拉,”米爾斯小姐幾乎帶着一種讓人尊重的神情說。

    “别再鬧啦。

    不要因小小的過錯把春天的花朵損落了;春天的花兒一旦開放,如果凋殘,就再也不會開了。

    我說這話是根據過去的經驗說的。

    陽光下閃亮的汩汩泉水,不該因一時的任性而塞住;撒哈拉沙漠中的綠洲,不應因慵怠而荒廢。

    ” 我全身發燒到了不同尋常的程度,幾乎不知我當時做了些啥事;但是我知道,我抓住朵拉的小手,親吻它——她也讓我吻它!我還吻了米爾斯小姐的手。

    在我想來,我們好像一下都飄飄然了。

     仿佛我們登上了七重天,就再沒下來。

    那天整個晚上,我們都在那兒溜達。

    開始的時候,我們就在樹林子裡來回溜達;朵拉的手臂羞答答地挽着我的手臂。

    天知道,即便這一切都是愚蠢的,但假設能永遠懷着這愚蠢的感情,在樹林裡永遠溜達下去,那才是幸福! 但好景不長,過一會兒我們就聽見别人在說笑,在呼叫,“朵拉到哪裡去了?”于是我們回到他們那兒。

    他們要朵拉唱歌。

    紅胡子本來要到車上去拿吉他,但是朵拉卻對他說,除了我,誰也不知道吉他放在什麼地方。

    所以紅胡子一下就沒戲唱了。

    是我找到了那隻吉他盒子,把它打開的,把吉他拿出來,坐在她身旁,為她拿着她的手帕和手套,把她那好聽的歌聲每一個音節仔細玩味,她隻是為愛她的我而唱,其他人盡可以随意喝彩,但她的歌和他們不相幹! 我沉浸于歡樂之中。

    我很擔心,那太走運了,不會是真實的。

    我很擔心,一覺醒來,發現是在白金漢大街的寓所裡,耳聽着克拉普太太準備早餐碰得茶杯叮當響。

    但是朵拉确實是在歌唱,别人也在歌唱,米爾斯小姐也在歌唱——她唱的是心靈的深處酣睡的回聲,好像她有一百歲那樣老——這樣,夜色就來到了。

    于是我們模仿吉蔔賽人的方式煮茶,喝茶。

    我仍然和以前一樣地快活。

     大家都散去,鬥敗的紅胡子和其他人,各走各的路。

    我們也披着漸漸慘淡的晚霞,享受着飄來的陣陣花香,在寂靜的黃昏裡,走我們的路。

    這時候,我比剛才更快活了。

    斯潘婁先生喝多了香槟酒,有些疲勞——我向那生長葡萄的土地緻敬,向那釀酒的葡萄緻敬,向那使葡萄成熟的太陽緻敬,向那把葡萄酒摻兌的商人緻敬!——他在車廂的一個角隅裡睡着了。

    因此我騎馬傍着車廂一側,邊走邊同朵拉說話。

    她認為我那匹馬很好,用手拍它——啊,那隻小手,在馬身上顯得特别可愛!她的披肩老滑到一邊,我便随時用手給她扶正。

    我認為,吉蔔也看出是咋回事了,認為非得拿定主意和我做朋友不可了。

     還有那位聰明的米爾斯小姐,那位女修道士,那位割斷塵緣、決計不讓心靈深處沉睡的往事再複蘇的女教長,即便芳齡不足二十歲——她那天做的事,真是功德無量! “考波菲爾先生,”米爾斯小姐說,“如果你能騰得出工夫,請到車這邊來一下好麼。

    我要和你說句話。

    ” 我當時騎在那匹灰色駿馬上,手扶車門,在米爾斯小姐車廂那一側,俯身同她講話! “朵拉要和我去住上幾天,後天就要和我一起走了。

    如果你能到我家去,我相信,爸爸一定很高興。

    ” 我除了在心裡為米爾斯小姐祝福,把她的地址牢記在心裡,我還能做什麼呢? 随後,米爾斯小姐便很和藹地說,“回到朵拉那邊去吧!”于是我回去。

    朵拉從車廂裡探出身來,和我講話;我們談了一路;我騎着那匹灰色駿馬,緊挨着車輪,馬左邊的前腿竟被車輪“磨掉了一層皮”,它的主人對我說,“那塊皮足值三鎊七先令”——我照數付了錢,覺得花這點錢換來這麼大的歡樂,确實便宜。

    我和朵拉談話時,米爾斯小姐就坐在車廂裡,擡頭望月,低頭,我猜想,還是在回憶過去。

     諾烏德如果再遠幾英裡就好了,我們要是能在路上多走幾個鐘頭該多好;可是,斯潘婁先生還沒等到家就醒了,他說,“考波菲爾,你一定得到我家,休息一下!”我奉命,和他們一起回家,吃了三明治,喝了葡萄酒。

    在那個亮堂堂的房間裡,朵拉的臉頰紅得可愛,我真不想離開,于是坐在那裡,仿佛置身夢中,直到斯潘婁先生鼾聲大作,這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