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訂下婚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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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斯潘婁先生就對着我笑,然後像對前面那個問題一樣和我進行辯論。

    他說,這到底是什麼問題呢?僅是一個感覺問題。

    假如公衆都覺得他們的遺囑保存完好,遺囑事務所毫無改善必要,這樣對誰不好呢?對所有幹拿薪俸的人都好。

    這樣一來,豈不是好多于壞了嗎?可能這種制度并不完美;可天下沒有事是完美的。

    不過,他所反對的,是硬在中間加楔子。

    有遺囑事務所在,國家就體面。

    把楔子加進遺囑事務所,國家就不體面。

    他認為,一個紳士應遵循的準則,是實事求是。

    他不容置疑,遺囑事務所要在我們這一代傳承下去。

    當時我雖滿腹疑團,但還是遵守了他的意見。

    我現在看出來,他說的一點不錯。

    因為,遺囑事務所不僅現在依然存在,而且十八年前國會的一個報告(作得并非十分情願)也未能傷他半點。

    據那個報告稱,現存的遺囑僅等于兩年半的數量。

    他們以前是如何解決這些遺囑的呢?是否遺失了很多,或不時地賣給黃油店呢?我不得而知。

    最讓我高興的是,我的遺囑不在那裡。

     我把這些話寫進講述我的幸福這一章,由于它們在這兒出現,恰如其分。

    斯潘婁先生和我既然談起來,也就順勢談下去,直到改換為一般的話題。

    最後,斯潘婁先生告訴我,下星期的今天是朵拉的生日,倘若我肯去加入他家的一個小小的野餐聚會,他将很高興。

    我聽了頓時像騰雲駕霧一般;第二天收到一張信箋,上寫“爸爸同意。

    請勿忘記。

    ”一見之下,我更忘乎所以,此後一星期的日子,我都是昏昏然度過的。

     我記得,在為這次幸福的聚會做準備時,我出盡了醜。

    如今想起當時買的領巾,我就臉紅。

    而靴子可以歸入刑具收藏品之列。

    我買了一個雅緻的小花籃,頭一天晚上交給去諾烏德的郵車給朵拉送去。

    我送的花籃,就表露了我的心迹。

    籃子裡的糖果,包裝紙上印着我花錢買來的最激情的祝詞。

    早晨六點,我就到哥文特花園市場給朵拉買了一個花球。

    十點鐘,我騎在馬背上(為了赴約,我特地雇了一匹灰色駿馬),把花球放在帽子裡,為了保鮮,跑向諾烏德去了。

     我明明看見朵拉在花園裡,卻假裝沒看見她的樣子。

    我從那座宅子前迅速而過,卻裝出急切地尋找的神情。

    我想,那時候我是做了兩件小小的傻事,而這樣的傻事,年輕的紳士們在這樣的境況下都會做出來的——由于我當時未加思考,自然地就做了那種事。

    可是,哦!當我真的找到了那座宅子,真的在花園門前跳下馬來,拖着我那雙殘忍的靴子走過草坪,來到丁香樹下花園長椅前,看見朵拉就坐在那裡。

     還有一位年輕小姐和朵拉在一起——比朵拉年紀稍長一些——我得說差不多有二十歲的樣子。

    她是米爾斯小姐,朵拉叫她朱莉娅,是朵拉的朋友。

    這位米爾斯小姐多幸福啊! 吉蔔也在那兒;吉蔔見了我還是狂叫。

    我把花球獻給朵拉時,吉蔔妒忌得很。

    它當然會那樣啦。

     “哦,謝謝你,考波菲爾先生!這些花兒可真漂亮!”朵拉說。

     我本來想要說,在我把花拿到她面前之前,我是認為這些花美來着。

    但我當時卻不會說了。

    她太叫人心迷了。

    看着她把那束花靠近她那有小酒窩的下颏,我就在軟綿綿的陶醉中失去鎮定,失去語言能力了。

    我隻納悶,當時我為何不說,“米爾斯小姐,你如果有恻隐之心,就别叫我活着啦!” 于是朵拉拿着花,讓吉蔔聞。

    吉蔔嗷嗷的叫起來,死活不肯聞。

    朵拉大笑,把花更湊近它的鼻子,逼着它聞。

    于是吉蔔用牙咬住一些天竺花瓣兒,拿它當貓兒逗起來。

    朵拉打它,撅着嘴說,“哎呀呀,可惜了我這可愛的花兒了!”說得那麼痛惜,好像吉蔔咬住的是我一樣。

    我倒甘心它咬住的真是我呢! “你一定很高興知道,考波菲爾先生,”朵拉說道,“那個讨人厭的摩德斯通小姐不在家。

    她去參加她弟弟的婚禮去了,最起碼有三個星期不在。

    這多讓人開心啊!” 我說,這理應讓她高興,凡是讓她開心的事都會讓我開心。

    米爾斯小姐帶着一副聰明過人的樣子,對着我們微笑。

     “我從未見過像她這樣讓人厭煩的人,”朵拉說道。

    “你完全不能想像她的樣子是如此的壞,她那個人有多可恨,朱莉娅。

    ” “親愛的,我可以想像到!”朱莉娅回答。

     “大概,你是能想像到的,親愛的,”朵拉把手放在朱莉娅的手上,回答說。

    “請諒解,剛才我沒把你包括在可以想像得到的人當中。

    ” 從這句話裡,我聽出,米爾斯小姐在曾經的生活裡,曆經坎坷,我完全可以将我已經留心到的聰明和仁厚态度歸因于此。

    我在那一天時間裡,發現确實這樣。

    米爾斯小姐曾因愛非其人而落得很慘,人們都認為她有了那可怕的經曆之後,就斷絕塵世了,但她對年輕人未受挫折的希望和愛情仍舊饒有興趣,作袖手旁觀者。

     這時,斯潘婁先生從屋裡走出來,朵拉迎上前,對他說,“瞧呀,爸爸,這些花兒多漂亮!”米爾斯小姐若有所思地笑一笑,好像在說,“你們這些蜉蝣啊,在這一生晨光裡,及時行樂吧!”那時馬車已經套好,我們穿過草坪,朝馬車走去。

     那樣的乘車出遊是難得的,我再沒經曆過第二次。

    輕便的馬車上,除了他們的籃子和我的籃子,及其他盒子,僅有他們三個人。

    那輛車當然是敞篷車啦,我騎馬随車後,朵拉背朝馬車行進方向坐在車廂裡,面對着我。

    花球放在緊挨她的墊子上,她不讓吉蔔靠近那一邊,怕它把花壓壞。

    她一會兒把花拿在手中,一會兒聞花的香味兒。

    在那時候,我們的目光就時時碰到一起。

    讓我大為吃驚的是,我竟然沒從那匹灰色駿馬的腦袋上栽進車廂裡。

     我相信,那時路上有塵土,那時路上有很多塵土。

    不過,我僅模糊地記得斯潘婁先生有勸過我,不要騎馬在塵土裡走;但我好像沒聽見他說什麼。

    我隻覺得有一團愛和美的雲彩圍繞于朵拉周圍,斯潘婁先生有時在車廂裡站起來,問我周圍的景緻美不美。

    我說景緻讓人如癡如醉;我敢說,這話是真的;不過對我來說,那一切的景緻都是朵拉。

    我感到欣慰的是,米爾斯小姐了解我。

    僅僅米爾斯小姐一個人能徹底了解我的心情。

     我不知道我們走了多久,直到如今我幾乎不曉得我們到底去的是什麼地方。

    大概那地方離吉爾福德不太遠。

    可能,那一天,是《天方夜譚》上的某位魔法師打開了那個地方,而在我們走後又馬上将它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