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六章 有人敲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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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數得上這一年最冷的日子中的一天。

    大清早,最先到校的人在院子裡圍着井台溜冰取暖,他們等着學校裡的火爐生旺了以便一擁而上。

     我們好幾個人站在大門背後,窺視着從鄉村來的同學。

    一路上他們看到大地覆蓋着白霜,看到池塘已經結冰,野兔在樹叢中逃竄,兀自感到眼花缭亂……他們的外套散發出一股幹草和馬廄的氣息。

    當他們圍攏在火紅的爐子周圍,教室的空氣變得更為混濁。

    那天上午,他們中的一個人在半路上發現一隻凍死的松鼠,就放在籃子裡帶來了。

    我記得這隻松鼠很長,已經僵硬。

    他想法子把它的爪子挂在風雨操場的杆子上。

     接着,死氣沉沉的冬天的課程開始了…… 突然有人敲了一下玻璃窗,我們大家不約而同地擡起頭來,隻看見大個兒莫納靠着門戶,進屋之前先抖掉外套上的冰霜。

    他昂着頭,仿佛眼睛看花了。

     坐在最靠近門口的長凳上的兩個學生馬上跑過去開門。

    教室門口似乎有一陣我們聽不到的竊竊私語聲,逃學者終于決定跨進教室。

     從曠無人影的院子裡吹進來的冷風,挂在大個兒莫納身上的草屑,特别是他那經過長途跋涉後疲憊不堪、饑腸辘辘但又容光煥發的神态,傳給我們一種難以名狀的、驚喜交集的情感。

     索雷爾先生正在給我們念聽寫。

    他走下隻有兩台階高的小講台;莫納挑釁般地迎上去。

    現在回想起來,我當時感到我這位大夥伴真是美極了,雖然他當時已經精疲力盡,眼睛大約因在外邊過了幾夜而熬得通紅。

     他一直走到講台前,像彙報工作一樣,用平穩的語調說:“先生,我回來了。

    ” 索雷爾先生驚異地瞧着他,說:“我曉得你回來了……到你位置上坐下吧!” 他轉身朝向我們,背稍有點彎,猶如一個不守規矩的大孩子挨了整以後的那種樣子,臉上露着譏笑。

    他一手拽住課桌的邊緣,身子滑落到長凳上。

     “我指定你一本書,你先拿來看(這時所有的腦袋都轉向了莫納),等你的同學把聽寫寫完。

    ” 教室恢複到原先的樣子。

    有時候,大個兒莫納的頭朝我的方向看看,接着又往窗外瞧瞧。

    人們看到窗外花園裡潔白一片,毛茸茸的像棉絮一般,一點動靜也沒有。

    田野裡空曠無人,隻是偶爾有隻烏鴉飛下來。

    教室裡,火紅的爐子旁邊,空氣熱得發悶。

    我的好朋友兩手托着腦袋,肘子撐在桌上看書。

    有兩次我看到他都已合上眼皮,以為他快睡着了。

     “先生,我想去睡覺。

    ”他終于舉手報告,“我有三天沒睡覺了。

    ” “去吧!”索雷爾先生回答說;他特别希望的是别有節外生枝的事發生。

     所有的人都擡起頭來,所有的筆都懸在空中,我們遺憾地看着他走了出去,外套的背上盡是褶,靴子上面滿是泥土。

     上午的時間慢得真是難熬!臨近中午,我們聽到天花闆上面的頂樓裡,傳來我們的旅行家準備下樓的聲音。

    午飯時,莫納坐在火爐前面,靠近瞠目結舌的外公。

    時鐘正打十二下,高班的學生和低班的孩子都分散在積雪的院子裡,他們像影子一樣,在餐廳門前滑來滑去。

     我記得這頓午飯吃得沉悶透頂,十分尴尬。

    一切都是冷冰冰的:沒有桌布而隻有油紙,杯裡的是冷酒,我們的腳擱在紅色的磚地上……為了不緻使潛逃的人頂牛,大家決定什麼也不問他;他也利用這個休戰的時刻一句話也不說。

     總算把午飯最後一道點心吃完,我們能跑到院子裡去玩了。

    學校的院子裡,中午之後,木履把積雪全踩翻了個個兒……學校的院子已變成黑色,融雪使裡邊風雨操場的屋頂滴水不止…… 學校的院子裡盡是做遊戲的人和他們刺耳的尖叫聲!莫納和我沿着屋子奔跑,我們的兩三個鎮上的朋友也已經退出遊戲,朝我們跑來。

    他們兩手插在衣袋裡,頸上裹着圍脖,高興得大聲喊叫,木履把泥漿踩得向四周飛濺。

    但是我的夥伴趕緊跑進大教室,我也跟了進去,他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