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夢實現了

關燈
我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這些惡人住在世界的哪個地方呢?他們住的地方離海岸有多遠?他們大老遠地離家出海是為了什麼?他們坐的船是哪種船?既然他們可以到我這兒來,我為什麼就不能安排好自己和自己的事,到他們那邊去呢? 我從不煩勞自己去想,我到了他們那裡後,要怎麼做呢?假如我落入這些野人之手,會變成什麼樣子呢?或者,假如他們攻擊我,我怎麼逃開呢?不僅如此,我甚至都沒有考慮到,我怎麼可能上岸而不受到他們的攻擊,根本沒有得救的可能。

    即使我沒有落入他們之手,我吃什麼呢?我要去哪裡呢?這些問題我想都沒想,隻一心一意想着乘着我的小舟去往大陸。

    我打量了一下我目前的處境,認為這是世上最悲慘的情況,其惡劣的程度也許僅次于死亡。

    如果我能到達大陸岸邊,也許就可以得到救助,或者我沿着海岸線走,就像我在非洲海岸那樣,直到抵達某個有人煙的地方,在那裡我可能找到救助。

    畢竟,我也許會遇上一條基督徒的船,他們會救起我。

    假如糟上加糟,我橫豎也是一死,就此将所有這一切災難一了百了。

    請你們注意,這些都是心煩意亂、性情急躁時産生的念頭。

    而我之所以如此,是因為長期以來麻煩不斷,加上最近去了那條西班牙破船後變得尤其失望。

    我原指望能在那上面找到我渴望已久的一兩個活人,我可以跟他們說說話,從他們那裡知道一些我所在地的情況,以及可能的獲救辦法。

    我完全被這些念頭攪動起來了。

    而我原本心情平靜,順從上帝的旨意,等待着天意的發落,這樣的心情現在隻能擱置一旁了。

    可以說,我已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緒,整天都思考着怎麼去到大陸。

    這個念頭來勢洶湧,極為迫切,簡直是無法抵擋。

     這種念頭激發了我的思想,讓我興奮了兩個多小時,熱血沸騰,心跳加速,就跟發了高燒一般,其實隻是心裡發熱罷了。

    我就這樣想啊想啊,一直想到精疲力竭,身體的天性就把我送入了黑甜鄉,讓我沉沉睡去了。

    你也許會以為我做夢夢見了大陸,可是我沒有,也沒有夢見任何跟它相關的事,而是夢見了我如平常一般在早上走出城堡,在海岸上看見了兩隻獨木舟和十一個野人上岸,帶着一個他們準備殺了吃的野人。

    突然,那個要被殺掉的野人跳起來逃跑了。

    我在夢裡感覺到他是在往我防禦工事前面的那片小林子跑,好躲起來。

    我隻看到他一個人,沒有看到追趕他的人跑來,于是就向他現身,沖他微笑,鼓勵他過來。

    他急忙向我跪倒,好像是在祈求我幫助他。

    随後我向他指了指梯子,讓他爬上來,把他帶到了我的山洞裡,他就成了我的仆人。

    我一得到這個人,就對自己說:“現在,我肯定可以到大陸了,因為這個夥計可以當向導,告訴我該做什麼,上哪兒找吃的,不上哪兒免得被吃掉,哪些地方可以去,哪些地方要躲開。

    ”正這樣想着時,我就醒了。

    夢裡,出逃有望把我高興壞了,簡直無以言表,而醒來後發現這不過是一場夢時,我的失望之情一樣難以言喻,讓我陷入了深深的沮喪之中。

     不過,這個夢卻讓我得出了一個結論:我若想逃出這個小島,唯一的辦法就是盡可能弄到一個野人,這個野人最好是别的野人的一個俘虜,被他們定了罪要吃掉,并帶來這裡準備殺掉的。

    不過,這些想法還是有一些困難的。

    我不可能不攻擊整群野人或把他們殺光就達到這個效果。

    這不僅是一個孤注一擲的嘗試,難保不出差錯;而且,我自己也對這麼做的合法性何在有所顧忌。

    一想到要流這麼多的血我的心就直發抖,盡管是為了我自己的獲救。

    我不想在這裡重複我用來反駁自己的論證了,前面我在列舉不殺野人的理由時提到過。

    但是,盡管我現在可以舉出别的理由,比如,那些人是我生命的敵人,他們隻要抓住我就會吃掉我;我這麼做是最高程度上的自我保存,把自己從這活死人的境地裡解救出來,如果他們真的攻擊我,我就真的是在進行正當防衛,如此等等一大堆理由。

    我雖是在為自己辯護,但一想到為了自己的獲救要流人血,就感到非常可怕,很長一段時間裡自己都接受不了。

     然而,到最後,經過跟自己的許多秘密争辯,以及經曆了巨大的困惑之後(因為所有這些論證,無論這種還是那種,都在我頭腦裡鬥争了很長時間),我要使自己獲救的迫切渴望終于戰勝了其餘一切,我決定,隻要可能,就弄一個野人到手裡,不管是付出什麼代價。

    下一件事就是策劃怎麼做到,而這真是難以解決的問題。

    由于我想不出什麼有把握的辦法,所以就決定先觀望觀望,看他們何時上岸,其餘的事先不管,到時候見機行事,該如何就如何。

     如此下定決心後,我就盡可能頻繁地出去偵察,不久就頻繁得連我自己都心煩了。

    因為我等了足足超過一年有半的時間,在這期間的大部分時間裡,我幾乎每天都外出到島的西端,到島的西南角,去尋找獨木舟,但它們一個也沒有出現。

    這真是令人非常洩氣,令我十分困擾。

    但我不能說,這次見野人的渴望像不久前那樣又被消磨掉了,倒是相反,事情拖得越久,我的渴望就越甚。

    一言以蔽之,我不像當初那樣小心翼翼地回避見到這些野人,并避免被他們看見,我現在是渴望碰到他們。

     此外,我幻想我可以管好一個,不,兩個或三個野人—假如我能弄到的話—使他們完全地成為我的奴隸,做我命令他們做的一切事,并且防止他們在任何時候害我。

    這些想法真是讓我高興了好一陣子,但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