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遇難不複相提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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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沒去客棧,而是掏出幾方硯台,在小城巷子裡四處溜達。

    陸遊悄悄告訴朱熹,這硯台叫作聚墨硯,是筆冢吏用來搜尋筆靈的指南針。

    自古筆墨不分家,在這硯台的凹處滴上幾滴靈墨,這些墨水會自動朝着筆靈的方向聚過去。

     “看來在這個宿陽城内,可能會有筆靈蟄伏哪!”陸遊的語氣裡有着遮掩不住的興奮。

    他最大的樂趣,就是研究新出現的筆靈。

    朱熹奇道:“可你不是說每一支筆靈都是筆冢主人收在筆冢裡嗎?”陸遊解釋道:“不是每支筆靈都會收歸筆冢,偶爾也會有例外。

    像是李白的那支青蓮筆,被煉化後立刻消失無蹤,筆冢主人都拿它沒辦法;如果筆冢吏在外面死亡,他的筆靈也可能會變成野筆,四處遊蕩。

    筆冢吏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在世間搜集這些野筆,送回筆冢。

    ” 正說話間,三名筆冢吏聚到了城中一處祠堂。

    這祠堂看得出是個小家族的産業,陳設不多,石碑也隻寥寥幾塊。

    祠堂前的小空地落滿了殘葉枯枝,看來這個家族的子孫們對祖先的孝順不是那麼殷勤。

     三人站定,環顧四周,為首的韋時晴喜道:“這靈墨已經在硯上聚做了一團,想來那筆靈就在附近。

    ”其他兩個人聽他一說,立刻卸下背上的書箱,從裡面取出筆筒、筆挂,準備收筆之用。

     朱熹伏在離祠堂不遠的屋頂,忽然壓低聲音問陸遊道:“那支顔師古的正俗筆,是什麼功用?”陸遊想了想道:“顔師古一生最擅長審定音讀、诠釋字義,他的筆靈沒有戰鬥能力,但卻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人的聲音,改變人眼中看到的文字。

    和别的筆靈配合起來,威力無窮。

    這次派他出來,韋家可真是下了血本。

    ” “一代宗師,就隻落得會篡削的境地嗎……” 朱熹喃喃道,重新把身子伏下去,在陰影裡看不出表情。

     不知何時,四個黑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祠堂四周的山牆上,都是頭戴鬥笠、一襲青衫,在夜空中矗立不動,說不出地詭異。

    站在祠堂空地正中的韋時晴正忙着勘定方位,突然心生警覺,擡頭一看,一聲大喝:“諸葛家的,你們來做什麼?!” 沒人回答。

     四支筆靈“呼”地從四人頭頂沖天而起,霎時将整個祠堂籠罩其中。

     祠堂空地中的三名韋家子弟均是面色大變。

    這四支筆靈出現得極其突兀,事先全無警兆,顯然是早有蓄謀。

    不待他們有什麼反應,另外又有六個人影躍入空地,他們每一個人都是颀長身子,面色烏青。

     “諸葛家的散卓筆童!” 韋時晴反應最快,他雙手一展,振聲怒喝。

    淩雲筆應聲而出,平地掀起一陣劇烈的風暴,祠堂外一時間飛沙走石,讓人幾乎目不視物。

    那幾個筆童被這大風吹得搖擺不定,韋時晴喝道:“才臣,上!” 那名叫韋才臣的筆冢吏迎風一晃,手中便平白多了一杆白棍。

    這棍子極直極長,渾身純白,不見有一絲瑕疵與節疤在上面,精悍無比。

    韋才臣雙手握住棍子,虎目圓睜,用的居然是本朝最為流行的太祖棍法。

    有一個筆童本來就被大風吹得站立不穩,又突然被商洛棍掃中雙腿,發出“噼啪”的竹子爆裂的聲音,腿部寸斷,立時跌倒在地。

     “好一支商洛筆!”陸遊不由贊道。

     這支商洛筆的筆主,乃是宋初名士王禹偁。

    他開宋代詩文改革之先河,以文風耿直精練著稱,被蘇轼贊為“雄文直道”,所以臨終前也被煉成了筆靈。

    隻可惜與曆代高人相比,王禹偁才學有限,所煉的商洛筆僅取其甯折不彎,化成一杆可長可短的直棍,成了筆靈中少有的近戰武器。

     隻見那商洛棍在大風之中舞成一團,棍法精熟淩厲,剩下的五個筆童隻能勉強與之周旋,很快又有一個被一棍掃倒。

     牆頭東北角的黑影一聲冷笑:“原來是淩雲筆和商洛筆,看來韋家今天就來了你們幾個。

    ” 韋時晴面色一僵,這六個筆童,原來隻是敵人用來試探虛實的。

    韋家與諸葛家這麼多年争鬥,對彼此之間的筆靈都了如指掌,誰能先判斷出虛實,誰就占有戰術上的優勢。

    如今己方兩支筆已經暴露身份,而對方仍舊實力不明,這仗便有些難打了。

     韋時晴畢竟是老江湖,他舔舔嘴唇,鼓動着勁風在祠堂附近急速轉動。

    那四個人顯然對他的淩雲筆十分忌憚,一直不敢跳入空地,這是一個機會。

    他知道筆童這東西,與控制者一定會有靈絲相連,雙眼一掃,便發覺那幾個筆童的靈絲都與東北角的黑影牽連——這黑影顯然是控制這六個筆童的人。

     “隻要把他打倒,敵人就沒有優勢了!”韋時晴暗想,眉頭一豎,低聲喝道:“韋才臣,東北!”說完一道淩厲至極的烈風掃過牆頭。

    韋才臣二話不說,用商洛棍一撐地面,借着風勢整個人朝着東北牆頭躍去。

     仿佛早已算準了他們的反應,四支懸在半空的諸葛家筆靈開始了移動。

    韋才臣沖上牆頭,運足力氣,當頭用力一砸,那黑影居然碎成無數水珠,消失無蹤。

     “是幻影!” 這一擊落空,韋才臣空中無處借力,複又跳回空地上來。

    他甫一落地,發覺腳踏到的那一塊青石闆變得稀軟如粥,仿佛化作一片石液,雙腿如陷泥濘。

    韋才臣大吃一驚,想要把腿從青石中拔出來,石闆卻陡然恢複了堅硬,硬生生把他裹在石中,動彈不得。

     “大伯!” 韋時晴不待韋才臣求救,雙手已然出招。

    風勢變刮為旋,凝聚成兩道急速旋轉的錐形小旋風,朝着石闆縫隙死命鑽去,想把整個石闆撬開。

     這時候,兩把幾乎透明不可見的小鎖悄無聲息地從背後貼近了他,它們的移動很慢,卻不帶任何波動。

    韋時晴一心想把韋才臣弄出來,同時還要分散精力去控制風勢,沒有餘裕的精力去觀察四周。

     當韋時晴覺察到不對勁的時候,已經晚了,那兩把小鎖倏然一閃,已經鎖到了他的兩處神經。

    一股劇烈的疼痛襲上腦海,讓他忍不住慘叫一聲,神識大亂,原本淩厲的風雲登時衰減。

    幾個一直被風力壓制的筆童獲得解放,一齊朝着韋才臣沖去。

    韋才臣兩條腿動彈不得,隻能靠商洛棍勉強抵擋,但終究寡不敵衆,被打倒也隻是時間問題。

     “居然是麟角筆啊!” 陸遊眉頭一揚,看來這一次韋家和諸葛家都出動了好手。

    不過諸葛家明顯更加訓練有素,這四位筆冢吏配合默契,進退得宜,一筆負責控制筆童攻擊,一筆制造幻影掩護,一筆化石為泥牽制,一筆制造痛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