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本森哈沃眼中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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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倫·拉斯走進廚房的時候,荷普·斯坦迪什和她兒子尼基正好在家。

    她在擦碗碟,一眼就看見那把又長又薄的漁夫刀,有着光滑的刀鋒和特别的鋸齒邊,人稱魚鈎除脫器加去鱗刀二合一。

    尼基還不滿三歲,吃飯還要坐在嬰兒椅上,奧倫·拉斯走到他身後,用剖魚刀的尖齒抵着他喉嚨的時候,他正在吃早飯。

     “放下碗。

    ”他對荷普說。

    斯坦迪什太太照做了。

    尼基對這個陌生人發出咕咕聲,刀就在他下巴下面,他覺得有點兒癢。

     “你想怎樣?”荷普問,“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 “你肯定會的,”奧倫·拉斯說,“你叫什麼?” “荷普。

    ” “我叫奧倫。

    ” “是個好名字。

    ”荷普對他說。

     尼基無法在高椅子上轉身看到這個在他脖子呵癢的陌生人。

    他手指上粘了浸濕的早餐谷物,他伸手去拉奧倫·拉斯的手,拉斯躲到了高椅子旁邊,用漁夫刀的精細的刀鋒,在這男孩兒鼓鼓的小臉上快速劃了一道口子,就好像粗略地畫出他頰骨的輪廓一樣。

    然後他往後退了一步,觀察尼基驚訝的表情,看着他簡單地哭起來,一條很細的血迹,像口袋縫線一樣,出現在這孩子的臉上,就好像他忽然長出了鰓。

     “我是來真的。

    ”奧倫·拉斯說。

    荷普朝尼基走去,但拉斯揮手叫她别動,“他不需要你。

    他隻不過不喜歡他的谷物早飯,他想吃曲奇。

    ”尼基叫了起來。

     “他哭的時候,會噎着的。

    ”荷普說。

     “你想和我吵嗎?”奧倫·拉斯說,“你想和我談吃飯噎着?你要是再跟我說什麼噎着不噎着,我就把他的嘴割下來,塞進他喉嚨裡。

    ” 荷普給了尼基一片烤面包幹,他就不哭了。

     “看到了沒?”奧倫·拉斯說。

    他連同尼基一起擡起了高椅子,抱在胸前,說,“現在我們就去卧室,”他沖荷普點頭示意,“你走在前面。

    ” 他們一起走上了走廊。

    斯坦迪什一家那時住在農場,因為剛生了孩子,夫妻倆都覺得,火災的時候農場房子比較安全。

    荷普走進卧室,奧倫·拉斯把高椅子連同尼基放在卧室外面的地上。

    尼基幾乎不流血了,他臉頰上隻有一點點血印,奧倫·拉斯用手把血迹擦掉,然後在褲子上擦手。

    之後他跟着荷普進了房。

    他一關門,尼基就開始哭。

     “求求你,”荷普說,“他真的可能會噎着,而且他知道怎麼從高椅子上下來,可能會摔倒。

    他不喜歡一個人待着。

    ” 奧倫·拉斯走到床頭櫃那裡,用漁夫刀割斷了電話線,輕巧得就像把熟透了的梨切成兩半一樣。

    “你不應該和我讨價還價。

    ”他說。

     荷普坐在床上。

    尼基在哭,但并非歇斯底裡,聽着好像他可能會停下來。

    荷普也開始哭了起來。

     “給我把衣服脫了。

    ”奧倫說,他動手幫她脫。

    他很高,一頭帶點兒紅色的金發,稀疏的頭發緊貼着頭皮,就好像被洪水沖倒的蒿草一般。

    他身上有股青貯飼料味,荷普記得,就在他出現在廚房之前,她看到車道上有一輛青綠色的小卡車。

    “你們家卧室竟然還有地毯。

    ”他對她說。

    他很瘦但是精壯,他的手很大又笨拙,就像正在長成大狗的小狗崽的腳。

    他的身體幾乎沒有毛,不過他皮膚很白,全身金黃色,毛發在皮膚上不明顯。

     “你認識我丈夫嗎?”荷普問他。

     “我知道他幾時在家,幾時不在,”拉斯說,“聽,”他忽然說,荷普屏住呼吸,“聽到了嗎?你的孩子根本不理你。

    ”尼基在卧室門外小聲發着元音,嘴裡唾液很多地對着他的烤面包幹講話。

    荷普哭得更厲害了。

    奧倫·拉斯有點兒笨拙快速地摸她,她覺得自己很幹燥,根本連他可怕的手指都容納不了。

     “求你等一等。

    ”她說。

     “不許和我讨價還價。

    ” “不是的,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幫你。

    ”她說。

    她希望讓他盡快進出自己的身體,她想着走廊的高椅子上的尼基。

    “我是說,我可以讓這件事舒服點兒。

    ”她沒什麼說服力地說,她不知道怎麼解釋想說的話。

    奧倫·拉斯握着荷普的一隻乳房,荷普一看就知道,他從沒有碰過乳房,他的手那麼冷,她往後閃。

    他古怪地用龜頭頂住了她的嘴。

     “不許吵。

    ”他咕哝道。

     “荷普!”有人叫。

    他們聽到都吓得呆住了。

    奧倫·拉斯目瞪口呆地看着被切斷的電話線。

     “荷普?” 是瑪戈,荷普的一個鄰居和朋友。

    奧倫·拉斯用又冷又平的刀片抵住荷普的乳頭。

     “她會直接走進來的,”荷普小聲說,“她是個熟朋友。

    ” “我的老天,尼基,”他們可以聽見瑪戈的聲音,“你怎麼随地亂吃啊。

    你媽媽穿好衣服了沒啊?” “我要操你們倆,然後殺掉所有人。

    ”奧倫·拉斯小聲說。

    荷普用兩條美麗的腿夾住他的腰,連同刀一起抱住了他。

    “瑪戈!”她尖叫道,“快帶尼基逃!求你了!”她發出銳叫,“這裡有個瘋子,要殺了我們所有人!快帶走尼基,帶走尼基!” 奧倫·拉斯一動不動靠着她,就好像是平生第一次被擁抱。

    他沒有掙紮,沒有用刀。

    他們都一動不動,聽着瑪戈拖着尼基沿着走廊出了廚房門。

    高椅子的一條腿撞到了冰箱,但瑪戈沒有停下來把尼基從椅子上抱下來,直到跑了半個街口之遠踢開自家大門,才抱起他。

    “别殺我,”荷普小聲說,“就快點兒走吧,你會沒事的。

    她現在在報警了。

    ” “穿上衣服,”奧倫·拉斯說,“我還沒到手,我會搞到你的。

    ”他剛才用龜頭冠頂她,撐破了她嘴唇抵着她的牙,讓她出血了。

    “我是來真的。

    ”他又說,不過口氣不太肯定。

    他骨架很粗,動作粗魯好像一頭小閹牛。

    他讓她隻穿連衣裙别穿内衣,他把光着腳的她推到走廊上,自己胳膊下面夾着他的靴子。

    荷普上了皮卡坐在他身邊時,才發現他穿上了她丈夫的一件法蘭絨襯衣。

     “瑪戈說不定記下車牌号了。

    ”她對他說。

    她把後視鏡轉過來照自己,她用連衣裙的大塌領擦着裂開的嘴唇。

    奧倫·拉斯伸手推她耳朵那裡,把她頭的另一側敲在了副駕駛車門上。

     “我要反光鏡看路,”他說,“别給我亂弄,不然我就揍你。

    ”他把她的胸罩帶出來了,他用胸罩把她的兩隻手腕綁在打開的雜物箱生鏽的大插銷上。

     他不慌不忙開着車,好像并不特别着急要開出城去。

    車被堵在大學附近間隔很長的交通燈前,他也沒有顯得不耐煩。

    他看着所有這些行人穿馬路,看到有些學生的衣着,他搖了搖頭咂吧咂吧嘴。

    荷普從自己坐的位置可以看到她丈夫的辦公室窗戶,但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要不就是他這會兒在教室上課。

     其實,他那時就在四樓辦公室裡。

    多西·斯坦迪什看着窗外的交通燈變化,車輛可以走了,一群往前走的學生暫時被攔在十字路口。

    多西·斯坦迪什喜歡看車流人流。

    大學城裡總有很多進口豪車,但在這裡,這些車和本地的車輛格格不入,本地多見農民的貨車、邊上有擋闆的載豬載牛的運輸車、奇形怪狀的收割機,每一輛都布滿農場和鄉村馬路的塵土。

    斯坦迪什對農事一竅不通,不過他喜歡動物和機器,特别是那些危險又阻礙車流的車輛。

    現在這就來了一輛帶斜槽的,是幹嗎用的?還帶着電纜做的網格籠子,拖着還是吊着什麼很重的貨。

    斯坦迪什喜歡想象每樣東西是如何運作的。

     他腳下有一輛濃豔的青綠色小卡車随着車流前進,擋泥闆上濺滿了泥點,進氣隔栅被撞癟進去,黑乎乎的都是摔爛的蒼蠅,斯坦迪什想象着,還有鑽進去的鳥頭。

    多西·斯坦迪什看見車裡司機旁邊坐着個很漂亮的女人,她的頭發和側影讓他想起荷普,一閃而過的女人的連衣裙,讓他想起他妻子喜歡這種顔色。

    但他身處四層樓高,卡車開了過去,車後窗積了太厚的泥灰,讓他不能再多看她一眼。

    另外,他也應該去上九點半的課了。

    羅西·斯坦迪什認定,這麼醜陋的卡車裡,不可能坐着這麼漂亮的女人。

     “我打賭,你老公一直在搞他學生。

    ”奧倫·拉斯說。

    他一隻拿着刀的大手放在荷普的腿上。

     “不,我想不會。

    ”荷普說。

     “屁,你知道什麼,”他說,“我要操你,操得你不想停。

    ” “我不在乎你做什麼,”荷普對他說,“你現在傷不了我孩子就好。

    ” “我可以對你做很多事,”奧倫·拉斯說,“很多很多事。

    ” “是,你是來真的嘛。

    ”荷普學他說話。

     他們開進了鄉村農場。

    拉斯很長一段時間都沒說話。

    然後他說:“我不像你想的那麼瘋。

    ” “我根本不覺得你瘋,”荷普撒了謊,“我覺得你隻是蠢,隻是從來沒搞過的色鬼。

    ” 奧倫·拉斯此刻一定覺得,他的恐怖優勢在快速溜走。

    荷普在尋找一切機會占上風,但她不知道奧倫·拉斯是否理智尚存,還能不能被她羞辱。

     他們轉彎出了鄉村馬路,開上了一條遍布灰塵的長車道,通往一座農舍,農舍的窗戶裝了塑料隔熱層,看不見裡面,髒亂的草坪上散落着拖拉機零部件和其他金屬垃圾。

    郵箱上寫着:R,R,W,E和O.拉斯。

     這些姓拉斯的都和著名的拉斯香腸無關,但他們看上去倒真是養豬戶。

    荷普看見一排蓋着生鏽的斜屋頂的灰色儲物倉。

    棕色牲口棚旁的斜坡上,一隻母豬側躺着,正在困難地呼吸,豬旁邊有兩個男人,他們看着荷普的樣子就好像兩個變種人,同樣由制造出奧倫·拉斯的變種物質制造出來。

     “我要用黑卡車,馬上。

    ”奧倫對他們說,“外面有人在找這輛車。

    ”他面無表情地用刀切斷了把荷普的手腕綁在雜物箱上的胸罩。

     “操。

    ”其中一個男人說。

     另一個男人聳了聳肩,他臉上有塊紅斑,是某種胎記,跟覆盆子有一樣的顔色和瘤狀質地。

    事實上,他家裡人就叫他覆盆子·拉斯。

    幸運的是,荷普不知道這點。

     他們都沒有看奧倫或荷普。

    呼吸困難的母豬,放了個波動起伏的屁,毀了牲口棚的甯靜。

    “操,它又來了。

    ”沒有胎記的男人說,除了眼睛,他的臉還算正常,他名叫韋爾登。

     覆盆子·拉斯念着棕色藥瓶上的标簽,他把藥瓶伸過去給豬,好像敬酒似的:“說是‘可能導緻胃脹氣’。

    ” “别把生小豬說成這樣。

    ”韋爾登說。

     “我要用黑卡車。

    ”奧倫說。

     “鑰匙在屋裡,奧倫,”韋爾登·拉斯說,“隻要你覺得你自己能開。

    ” 奧倫·拉斯推着荷普,走向黑色卡車。

    覆盆子拿着豬的藥瓶,盯着荷普看,她對他說:“他綁架了我,要強奸我。

    警察已經在找他了。

    ” 覆盆子繼續盯着荷普看,但韋爾登轉過來對奧倫說:“我希望你沒在幹這種傻事。

    ” “才沒有。

    ”奧倫說。

    現在兩個男人都轉回去,全心全意看豬了。

     “再等一個小時,我再給它噴點兒,”覆盆子說,“我們這個禮拜可不是見夠了獸醫了嗎?”他用靴子的腳尖撓了撓母豬沾着泥的脖子,母豬放了個屁。

     奧倫把荷普領到牲口棚後面,筒倉裡的玉米撒出來的地方。

    那裡有一些隻比小貓大一點兒的小豬在裡面玩。

    奧倫發動黑色卡車時,它們四散逃跑。

    荷普開始哭了起來。

     “你不放我走嗎?”她問奧倫。

     “我還沒搞你呢。

    ”他說。

     荷普赤裸的雙腳踩在春天的污泥上,又冷又黑。

    “我腳疼,”她說,“我們要去哪兒?” 她看見卡車後面有一條舊毯子,失去了光澤,還滿是稻草。

    那就是她想象中将要去的地方,走進玉米田,然後在春天柔軟的土地上張開雙腿,完事以後,她的喉嚨會被割斷,然後被漁夫刀掏出内髒,他會用毯子把她裹起來,裹成很緊的一塊,放在卡車地闆上,好像抱着什麼胎死腹中的牲口一樣。

     “我得找個好地方來搞你,”奧倫·拉斯說,“我本來想把你藏在家裡,不過我怕得和别人分享你。

    ” 荷普·斯坦迪什努力搞懂奧倫·拉斯奇怪的組織結構。

    他和她熟悉的其他人類的運作方式不同。

    “你在犯錯。

    ”她說。

     “不,不是,”他說,“不是個錯。

    ” “你要強奸我,”荷普說,“這是不對的。

    ” “我隻是想搞你。

    ”他說。

    他這回沒費工夫把她拴在雜物箱上。

    她無處可逃。

    他們隻在鄉間馬路那種邊長一英裡的狹窄的田間開,一小格一小格慢慢往西開,就像棋盤上的馬那樣走。

    往前一格,往旁邊兩格,往旁邊一格,往前兩格。

    荷普覺得他開得毫無目的,然後她懷疑,他是不是對路線太熟了,所以他知道如何開很多路,但還是連一個鎮都開不出去。

    他們隻看見很多小鎮的路标,盡管他們不可能開出離大學30英裡遠,不過她對路标上的任何名字都毫無印象:冷水、山丘、田野、平原景。

    也許它們不是鎮名,她想,而隻不過是給住在這裡的本地人看的原始記号,為他們标記土地,就好像他們不認識這些每天看到的事物的簡單名字似的。

     “你沒有權力對我做這種事。

    ”荷普說。

     “操。

    ”他說着猛踩了一下刹車,把她甩到了卡車前面堅固的儀表盤上。

    她的前額撞上了擋風玻璃,她的手背撞上了鼻子。

    她感到就好像胸口一塊小肌肉或很輕的骨頭斷了。

    然後他大力踩在油門上讓她又被甩回了座位。

    “我讨厭别人和我吵。

    ”他說。

     她的鼻子流血了,她坐着用手捧着往前伸的頭,血滴在大腿上。

    她吸了吸鼻子,血從嘴唇流出來,流得牙齒上都是。

    她把頭朝後仰,這樣就可以嘗到血味。

    不知為何,血味讓她冷靜下來,幫助她思考。

    她知道平滑的前額皮膚下會很快鼓起一個青色的包。

    她擡起手摸那個包,奧倫·拉斯看着她笑了起來。

    她沖他吐痰,很淡的痰液帶着點兒粉紅的血絲。

    痰液挂上了他的臉頰,流到了她丈夫的法蘭絨襯衫領子上。

    他伸出像靴子底一樣又大又平的手,來抓她頭發。

    她兩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