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的志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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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看到一團白色——大約是個女人,也許還是個護士。

    他的心跳停止了,他從未相信這真的可能發生,那就是他的妻子回來了,說:“哦,我多麼想你和我們的女兒啊!”還有哪個護士會來他工作的地方? 海倫看着父親東摸西摸,她以為這就是那個必要的示意動作。

    她穿過熱血般滾燙的墊子走向珍妮,珍妮想:“老天,有個女孩子!戴着眼鏡的漂亮姑娘。

    一個漂亮姑娘在這種地方幹嗎?” “媽媽?”女孩兒對珍妮說,“是我,媽媽!我是海倫。

    ”她說着哭了起來,她伸出雙手抱住了珍妮的肩膀,把淚濕的臉靠在珍妮的脖子上。

     “老天爺!”珍妮·菲爾茲從來不喜歡被人觸碰。

    但她畢竟是個護士,能感受海倫的需要,因此她沒有把這女孩兒從自己身上推開,盡管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海倫的母親。

    珍妮·菲爾茲覺得當一次媽就夠了。

    她冷靜地拍着哭泣女孩兒的背,向摔跤教練投去懇求的目光,教練剛找到自己的眼鏡。

    “我不是你的母親。

    ”她客氣地對他說,因為他也和那漂亮女孩兒一樣臉上掠過一絲放松。

     厄尼·霍爾姆想的是,珍妮和他妻子的相似之處,不僅僅在于制服和拳擊室出現在兩個護士生活中的巧合,還有珍妮不如厄尼那跑了的老婆漂亮,而且就算15年過去了,她也不會平庸得像珍妮這樣僅僅算清秀而已。

    不過厄尼覺得珍妮長得還是不錯的,他露出含義不明又抱歉的微笑,摔跤手輸了就會露出這種笑容。

     “我女兒以為你是她母親,”厄尼·霍爾姆對珍妮說,“她很久沒見到她母親了。

    ” 可不是嗎,珍妮·菲爾茲想。

    她感到女孩兒身體一緊,手臂從她的肩膀彈開。

     “那不是你媽,寶貝。

    ”厄尼·霍爾姆對海倫說,她退到了摔跤室牆邊,她是個堅強的女孩兒,并不習慣流露情感,哪怕對她父親也不會。

     “你把我認成你妻子了?”珍妮問厄尼,因為她覺得有一瞬間厄尼也認錯了她。

    她不禁想問霍爾姆太太究竟消失了多久。

     “有那麼一下子我真給騙到了。

    ”厄尼禮貌地說,他露出少見的害羞笑容。

     海倫在摔跤室一角蹲着,狠狠地盯着珍妮,好像怪她故意讓自己難堪似的。

    珍妮被這女孩兒感動了,蓋普很多年都沒有這樣擁抱過她了,就算珍妮是個挑剔的母親,也會懷念這種感覺。

     “你叫什麼?”她問海倫,“我的名字是珍妮·菲爾茲。

    ” 海倫·霍爾姆當然知道這個名字。

    她是史第林學校另一個神秘的閱讀愛好者。

    海倫從未對任何人流露過她隻給母親預留的感情,所以即便她對珍妮真情流露純屬意外,她也覺得很難再把感情完全收回了。

    她也和父親一樣害羞地微笑,帶着感激望向珍妮,很奇怪,海倫想要再次擁抱珍妮,不過她忍住了。

    摔跤手們拖着步子走回房間,剛喝了自來水的還在喘氣,那些在急速減重的隻是漱了漱口。

     “不練了,”厄尼·霍爾姆對他們說,他揮手趕他們出去,“今天就到這裡。

    去跑圈!”他們表現得很聽話,甚至松了口氣,快速走到這深紅色房間的門口,他們撿起頭盔、橡膠運動服和繃帶卷。

    厄尼·霍爾姆在等人走光,而他女兒和珍妮·菲爾茲在等着他把事情說明白,最起碼他覺得要有所解釋,恐怕沒有比摔跤室讓他更舒坦的地方了。

    對他來說,這裡是說故事的天然場所,哪怕這個故事很難啟齒也沒有結尾,哪怕得說給陌生人聽。

    因此當他的摔跤隊員出門跑圈以後,厄尼非常耐心地講起了父女倆的故事,關于一個護士離開他的簡短曆史,關于他們前不久才離開的中西部。

    珍妮自然喜歡這個故事,因為她不認識除了她家以外的其他單親家庭。

    盡管她也想告訴他們她自己的故事,和他們的故事有一些有趣的共同之處,有些不同之處,不過她還是又說了一次自己的标準版本:蓋普的父親是個軍人,戰争年代誰有時間辦婚禮,等等。

    盡管這不是全部真相,珍妮的故事明顯還是讓海倫和厄尼喜歡,他們在史第林内外還沒見過像珍妮這樣又接受他們又真誠的人。

     這溫暖的紅色摔跤室,地上有軟墊,四周還環繞着包了墊子的牆壁,這種環境下,可能人與人之間很快會産生難以解釋的親近感。

     海倫當然會記得她人生的第一個擁抱,無論她對珍妮的看法會如何變化,從在摔跤室的這一刻起,對海倫來說,珍妮·菲爾茲就比她從沒擁有過的親媽更親。

    珍妮也會記得被人當成母親抱住是怎樣的感覺,她甚至在自傳裡寫下女兒的擁抱和兒子的擁抱大不相同。

    這多少有點兒諷刺,她僅憑那麼一次經驗就下了這個論斷,僅憑那個發生在這個十二月、在這棟為紀念邁爾斯·西布魯克而建的體育館裡的擁抱。

     厄尼·霍爾姆如果對珍妮有何非分之想的話,那麼算他不走運,哪怕他隻是略微想象自己能和另一個女人共度人生。

    因為珍妮·菲爾茲毫無此意,她覺得厄尼人很好,她希望,他們也許可以做朋友。

    如果他肯的話,他會是她的第一個朋友。

     珍妮問可不可以一個人在摔跤室裡待會兒,這讓厄尼和海倫覺得奇怪。

    為什麼?他們不解。

    厄尼這才想起來問她為什麼到這裡來。

     “來給我兒子報名參加摔跤隊。

    ”珍妮飛快地說。

    她希望蓋普會同意。

     “這樣啊,當然可以,”厄尼說,“你走的時候不會忘了關燈和暖氣吧?門會自動上鎖。

    ” 于是房間裡隻剩下珍妮,她關上燈,聽着大吹風暖氣的轟鳴聲漸稀,歸于平靜。

    就在這黑暗的房間,門半掩着,她脫下鞋在墊子上踱步。

    她想,盡管這項運動實在暴力,“但為什麼我覺得這裡那麼安全?是因為他嗎?”她問自己,但厄尼隻在她腦中閃了一下,他隻是一個整潔的戴眼鏡的小個子肌肉男。

    珍妮從未真正想要男人,就算她想要,整潔的小個子也比其他男人對她胃口,她也一直比較喜歡有肌肉的男人和女人,強壯的人。

    她喜歡戴眼鏡的人,隻有自己不需要戴眼鏡的人才喜歡看别人戴,才會覺得他們“親切”。

    不過和厄尼無關,主要還是因為這房間本身,她想到,這紅色的摔跤室,雖然大但是密閉,她想象着軟墊能防止疼痛。

    “咚”一聲!她雙膝跪地,隻為了聽聽軟墊承接她的聲音。

    她翻了個跟頭,撕裂了裙子,然後她坐在墊子上看到一個壯男孩兒在黑燈瞎火的房間門口若隐若現。

    是卡萊爾,那個白吃了午飯的摔跤手,他換了一套裝備回來準備接受更多折磨,他偷看到紅色的墊子上蜷縮着一個亮白的護士,好像一頭蹲在自己洞裡的母熊。

     “打擾了,女士,”他說,“我隻是來找人一起鍛煉。

    ” “那麼别盯着我看,”珍妮說,“去跑圈!” “是,女士。

    ”卡萊爾說着一溜煙跑了。

     她關門離開,門剛鎖上,她就意識到她的鞋還在房間裡。

    看門人找不到對的鑰匙,不過他借給她一雙被人送來失物招領處的大男孩兒的籃球鞋。

    珍妮踏着冰泥費力地走回了校醫院,感到首次運動世界之旅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