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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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 “情況很好,”醫生說。

    “我們上這兒來,為了上麻醉藥,減輕産痛,比較方便。

    ” “我現在要了,”凱瑟琳說。

    醫生把橡皮面罩往她臉上一罩,轉動一隻刻度盤上的指針,我看着凱瑟琳在急促地深呼吸。

    她随即把面罩推開。

    醫生關掉小龍頭。

     “這次并不痛得厲害。

    方才有一次痛得很厲害。

    醫生使我完全失去了知覺,可不是嗎,醫生?”她的聲調很怪。

    說到“醫生”這兩字時調門特别高。

     醫生笑笑。

     “我又要了,”凱瑟琳說。

    她抓住橡皮面罩緊緊地按在臉上,急促地呼吸着。

    我聽見她微微呻吟着。

    接着,她把面罩推開,微笑起來。

     “這次可痛得厲害,”她說。

    “這次痛得真厲害。

    你别擔心,親愛的,你去吧。

    去再吃一頓早飯。

    ” “我要待在這裡,”我說。

     我們上醫院是早上三時左右。

    到了中午,凱瑟琳還在接生間裡。

    産痛又消退了。

    看她樣子非常疲乏,但是情緒還是好的。

     “我一點也不中用,親愛的,”她說。

    “很對不起。

    我本以為很便當的。

    現在——又來了——”她伸手抓住面罩,捂在臉上。

    醫生轉動刻度盤,注視着她。

    過一會兒,疼痛過去了。

     “這次不算什麼,”凱瑟琳說。

    她笑笑。

    “我太癡愛麻藥了。

    它真奇妙。

    ” “将來我們家裡也裝它一個吧,”我說。

     “又來了,”凱瑟琳急促地說。

    醫生轉動刻度盤,看着他的表。

     “現在每次相隔多久?” “一分鐘左右。

    ” “你要吃中飯吧?” “我等一會就去吃,”他說。

     “你得吃點東西,醫生,”凱瑟琳說。

    “真對不起,我拖得這麼久。

    可不可以叫我丈夫給我上麻藥。

    ” “如果你願意的話,”醫生說。

    “你撥到二字上。

    ” “我明白,”我說。

    刻度盤上有個指針,可以用個把手轉動。

     “我現在要了,”凱瑟琳說。

    她抓住面罩,緊緊罩在臉上。

    我把指針撥到二字上,等凱瑟琳一放下面罩,我就關掉。

    醫生讓我做點事真好。

     “是你輸放的嗎,親愛的?”凱瑟琳問。

    她撫摸我的手腕。

     “當然。

    ” “你多麼可愛。

    ”她吸了麻藥,有點醉了。

     “我上隔壁房間端個托盤吃東西,”醫生說。

    “你可以随時喊我。

    ”時間就這麼過去了,我看着醫生吃飯,過了一會兒,看見他躺下來抽根煙。

    凱瑟琳已經非常疲乏了。

     “你看這孩子可生得出來嗎?”她問。

     “當然生得出來的。

    ” “我拼命想生。

    我把孩子往下擠,但是它溜開了。

    又來了。

    給我上麻藥啊。

    ” 午後二時,我出去吃中飯。

    咖啡店裡有幾個人坐着喝咖啡,桌上還放着一杯杯櫻桃白蘭地或者蘋果白蘭地。

    我揀了一張桌子坐下。

    “有東西吃嗎?”我問侍者。

     “午飯時間過了。

    ” “你們沒有什麼常備的菜嗎?” “你可以吃酸泡菜。

    ” “就拿酸泡菜和啤酒來好了。

    ” “小杯還是大杯?” “一小杯淡的。

    ” 侍者端來一盤酸泡菜,上邊放有一片火腿,另有一根臘腸埋在這燙熱的酒浸的卷心菜裡。

    我邊吃菜邊喝啤酒。

    我肚子很餓。

    我看看咖啡店裡的人。

    有張桌邊有人在打牌。

    我旁邊那張桌子有兩個男人在抽煙談話。

    咖啡店裡煙霧騰騰。

    我吃早飯的那個白鐵面的酒吧的後面,現在有三個人了:那老頭兒,一個穿黑衣服的胖女人,坐在一個櫃台後邊計算客人的酒菜點心,還有一個圍着一條圍裙的孩子。

    我不曉得那女人生過多少孩子,生的時候又怎麼樣。

     吃完了酸泡菜,我回醫院去。

    現在街上已經打掃幹淨了。

    放在門口的垃圾桶都拿掉了。

    天陰多雲,但是太陽還是想沖出來。

    我乘電梯上樓,跨出電梯,順着走廊往凱瑟琳的房間走,因為我的白大褂放在那裡。

    我穿上大褂,在脖子後邊扣好。

    我照照鏡子,覺得自己很像一個留胡子的冒牌醫生。

    我順着走廊往接生間走。

    接生間的門關着,我敲敲。

    沒有回音,我便轉動門把手走進去。

    醫生坐在凱瑟琳的旁邊。

    護士在房間的盡頭做些什麼。

     “你先生回來了,”醫生說。

     “哦,親愛的,我有個最奇妙的醫生,”凱瑟琳用一種很怪的聲音說。

    “他講給我聽最奇妙的故事,當我痛得太難過時,他便叫我完全失去知覺。

    他好極了。

    你好極了,醫生。

    ” “你醉了,”我說。

     “我知道,”凱瑟琳說。

    “但是你用不着說出來。

    ”過後又是“快給我,快給我”。

    她抓住面罩,喘籲籲地吸氣,又短促又深入,弄得面罩答答響。

    接着她一聲長歎,醫生伸出左手拿走面罩。

     “這次可真痛得厲害,”凱瑟琳說。

    她的聲音非常怪。

    “我現在不會死了,親愛的,我已經過了死的關口。

    你不高興嗎?” “你可别再往那兒闖。

    ” “我不會的。

    但我已經不怕它了。

    我不會死的,親愛的。

    ” “你當然不會做這種傻事情,”醫生說。

    “你不會丢下你的先生就走的。

    ” “哦,對。

    我不願死。

    我不會死。

    死太傻了。

    又來了。

    快給我。

    ” 過了一會兒,醫生說:“亨利先生,你出去一會兒,我要檢查一下。

    ” “他要看看我究竟怎麼樣,”凱瑟琳說。

    “你等一會兒回來,親愛的,可以嗎,醫生?” “可以,”醫生說。

    “他可以回來的時候我就叫人請他進來。

    ” 我走出門,順着走廊走到凱瑟琳産後要呆的房間。

    我坐在一把椅子上,看看房間四下。

    我上衣口袋裡有份報,是我出去吃中飯時買來的,現在就拿出來翻看。

    外邊天開始黑下來。

    我開了電燈看報。

    過了一會兒,我不看了,便熄了燈,看着外邊黑下來。

    不曉得為什麼醫生不叫人來喊我。

    也許我不在場好一點吧。

    他也許要我走開一會兒。

    我看看表。

    十分鐘内他再不來喊我,我自己看看去。

     可憐又可憐的好凱特啊。

    這就是你同人家睡覺的代價。

    這就是陷阱的盡頭。

    這就是人們彼此相愛的結果。

    謝謝上帝,總算有麻藥。

    在有麻藥之前,不曉得還該怎麼苦。

    産痛一開始,女人就投入了運轉水車的流水中。

    凱瑟琳懷孕的時期倒很順利。

    沒什麼不好過的。

    簡直很少嘔吐。

    她到了最後才感到十分不舒服。

    到末了她還是逃不了懲罰。

    世界上沒有什麼僥幸的事。

    絕對沒有!我們就是結婚五十次,結果還會是一樣。

    倘若她死去怎麼辦?她不會死的。

    現在女人分娩不會死的。

    所有的丈夫都是這樣想的。

    是的,可倘若她死去呢?她不會死的。

    她隻是難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