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關燈
止戰争,一旦有了組織,卻又給領袖出賣了。

    ” “那麼是沒有希望了?” “倒也不是永遠沒有希望。

    隻是有時候,我覺得沒法子再存希望。

    我總是竭力希望着,不過有時不行。

    ” “也許戰事就要結束了。

    ” “我也這樣盼望着。

    ” “戰事一完,你打算做什麼呢?” “倘若可能的話,我要回故鄉阿布魯息去。

    ” 他那張褐色的臉上忽然顯得很快樂。

     “你愛阿布魯息!” “是的,我很愛它。

    ” “那麼你該回鄉去。

    ” “那一定太幸福了。

    但願我能夠在那兒生活,愛天主并侍奉天主。

    ” “而且受人尊重,”我說。

     “是的,受人尊重。

    為什麼不呢?” “當然沒有理由不啦。

    你本應該受到人家尊重的。

    ” “那也沒關系。

    但是在我們那地方,人人知道一個人可以愛天主。

    不至于給人家當作一種龌龊的笑話。

    ” “我明白。

    ” 他望着我笑了一笑。

     “你明白,但是你并不愛天主。

    ” “是不愛的。

    ” “你完全不愛天主嗎?”他問。

     “夜裡我有時怕他。

    ” “你應當愛他。

    ” “我本來沒有多大愛心。

    ” “有的,”他說。

    “你是有愛心的。

    你告訴過我關于夜晚的事。

    那不是愛。

    那隻是情欲罷了。

    你一有愛,你就會想為人家做些什麼。

    你想犧牲自己。

    你想服務。

    ” “我不愛。

    ” “你會愛的。

    我知道你會的。

    到那時候你就快活了。

    ” “我是快活的。

    我一向是快快活活的。

    ” “那是另一回事。

    你沒有經曆,就不可能知道其中的奧秘。

    ” “好吧,”我說。

    “我一有了,準定告訴你。

    ” “我呆得太久了,話也說得太多了。

    ”他覺得真的和我呆得太久了,感到局促不安。

     “不。

    别走。

    愛女人是怎麼回事?倘若我真正愛上一個女人,情形是不是一樣?” “這我倒不知道。

    我沒愛過任何女人。

    ” “你母親呢?” “對,我一定愛過我的母親。

    ” “你一向愛天主嗎?” “從我做小孩子時起就愛上了。

    ” “嗯,”我說。

    我不曉得能說什麼。

    “你是個好孩子,”我說道。

     “我是個孩子,”他說。

    “但是你叫我神父。

    ” “那是出于禮貌。

    ” 他微笑了。

     “我當真得走了,”他說。

    “你不要我給你帶什麼東西來吧?”他懷着希望地問。

     “不要了。

    隻要你來談談。

    ” “我把你的問候轉達給飯堂裡諸位朋友。

    ” “謝謝你帶來這麼許多好東西。

    ” “那不算什麼。

    ” “再來看我吧。

    ” “好的。

    再會,”他拍拍我的手。

     “再見,”我用土語說。

     “再見,”他跟着我說了一遍。

     病房裡已很黑暗,本來坐在床腳邊的護理員,站起身來領他出去。

    我很喜歡他,希望他有一天回阿布魯息去。

    他在飯堂裡的生活太苦,雖則他本人的态度很好,我倒很想知道他回鄉後的生活将是怎麼樣。

    他告訴過我,在卡勃拉柯達鎮,在鎮下邊的溪流裡有鳟魚。

    夜裡不許吹笛子。

    青年人可以唱小夜曲,隻是不許吹笛子。

    我問他為什麼。

    因為據說少女夜間聽見笛聲是不好的。

    那兒的莊稼人都尊稱你為“堂”[2],一見面便摘下帽子。

    他父親天天打獵,并且常常在莊稼人家裡歇腳吃飯。

    他們到處受人尊重。

    外國人倘若要打獵,必須先有證明書,證明他從來沒給人家逮捕過。

    在大撒索山[3]上有熊,可惜太遠了。

    阿奎拉[4]是個好城市。

    那兒夏天夜裡陰涼,而阿布魯息的春天則是全意大利最美麗的。

    但是最可愛的事還得數秋天在栗樹林裡打獵。

    那兒的鳥全是很好的鳥,因為平日吃的是葡萄,你出去的時候也不必帶飯,因為當地的莊稼人以請得到客人為有光彩的事。

    過一會兒我就睡着了。

     [1]美斯特列是意大利大陸接連威尼斯島處的一個海濱城市。

     [2]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對男人的尊稱,相當中國的“大爺”、“老爺”。

     [3]大撒索山位于意大利中部,其主峰科諾為亞平甯山脈的最高峰。

     [4]阿奎拉是阿布魯息地區的一個著名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