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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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我寄了幾張戰區明信片去,什麼都不寫,隻說我身體平安。

    這些明信片大概可以敷衍親友一下。

    這些明信片到了美國一定行;又新奇又神秘。

    這戰區是又新奇又神秘的,不過比起過去跟奧軍打的那幾次戰役,已經算是更有效率,更兇殘的了。

    奧軍的存在,本是方便拿破侖打勝仗的;随便哪一個拿破侖都行。

    我希望我們現在最好也有一位拿破侖,可惜我們隻有卡多那大将軍[2],又肥胖又得發,還有國王維多利奧·埃馬努埃萊,一個長着細長脖子和山羊須的小個子。

    坐在他們右邊的是亞俄斯塔公爵。

    也許他長得太漂亮,不像個大将軍,但是他可像個人。

    許多意大利人希望他來當國王。

    他的樣子就像國王。

    他是國王的叔叔,現任第三軍總指揮。

    我們是屬于第二軍的。

    第三軍裡有些英國炮隊。

    我在米蘭曾碰到兩個英國炮兵。

    他們倆很不錯,我們那天晚上玩得好痛快。

    他們倆個子大,很害臊,忸怩不安,凡事體貼人意。

    我倒希望能夠跟英國軍隊在一起。

    那樣的話,事情就簡單多了。

    不過那就有死亡的危險。

    幹救護車這種工作是不會死的。

    不,那也說不定。

    英國救護車的駕駛員有時也有陣亡的。

    哼,我知道我是不會死的。

    不會死于這次戰争中。

    因為它與我根本就沒有什麼關系。

    照我看來,這次戰争對我的危險性,就好比是電影中的戰争。

    但願戰争就結束。

    也許今年夏天就會結束。

    也許奧軍會垮掉。

    他們以前打仗,豈不是次次都垮的嗎?這次戰争出了什麼毛病?人人都說法軍不濟事了。

    雷那蒂說法軍嘩變了,轉向巴黎進軍。

    我問他後來怎麼樣了,他說:“噢,人家攔住了他們。

    ”我很想在太平時代到奧地利去一趟。

    我想去黑森林[3]

    我想上哈爾茲山[4]

    哈爾茲山究竟在哪兒啊?他們正在喀爾巴阡山作戰。

    喀爾巴阡山其實我本來就不想去。

    不過那地方也許也不錯。

    假如沒有戰争的話,我可以到西班牙去。

    太陽在下山了,天氣涼了一點。

    晚飯後找凱瑟琳去。

    我希望她現在就在這兒。

    我希望我和她現在就在米蘭。

    在科伐咖啡店吃一頓飯,順着曼佐尼大街散步以消磨這炎熱的夏晚,然後過橋去,沿着運河和凱瑟琳·巴克萊一同走進旅館。

    也許她肯的。

    也許她會把我當做那個陣亡的愛人,我們于是一同走進旅館的前門,看門人連忙摘帽,我找掌櫃的拿鑰匙,她則站在電梯邊等,随後我們一同走進電梯,電梯開得很慢,的的嗒嗒地過了一層又一層,到了我們那一層時,小郎打開門,站在一邊,她走出去,我走出去,一同順着走廊走,我拿鑰匙去開門,門開了,我們進去,拿下電話機,吩咐他們送一瓶裝在放滿冰塊的銀桶子裡的卡普裡白葡萄酒來,你聽得見走廊上有冰塊碰着提桶的響聲,小郎敲敲門,我就說請放在門外。

    因為我們一絲不挂,因為天氣太熱;窗子打開着,燕子在人家屋頂上飛掠,後來天黑了,你走到窗口去,幾隻很小的蝙蝠在屋頂上找東西吃,低低地貼着樹梢飛,我們喝卡普裡酒,門兒鎖上了,天氣炎熱,隻蓋一條單被,整個夜晚,整夜相親相愛,在米蘭度過一個炎熱的夜晚。

    這樣子才對勁啦。

    我還是快點吃飯,早一點找凱瑟琳·巴克萊去吧。

     飯堂裡人們話說得太多。

    我喝了一點酒,因為我不喝一點的話,人家會說我不夠親熱友愛。

    我和教士談起大主教愛爾蘭[5]的事,他似乎是位高尚的人物,他在美國受了冤枉,作為美國人的我,對于這種冤枉行為也是有份的,這些事我根本聽都沒有聽見過,教士既在說,我隻好裝做知道的樣子。

    教士長篇大論地解釋主教受迫害的原因,怎樣遭到人家的誤解,我聽了以後再說完全不知道,未免不夠禮貌了。

    我覺得這大主教的姓氏倒也不錯,而且還是從那個名字很好聽的明尼蘇達州來的:明尼蘇達州的愛爾蘭,威斯康星州的愛爾蘭,密執安州的愛爾蘭。

    這姓氏念起來很像愛蘭[6],因此特别好聽。

    不,不是這樣。

    沒有那麼簡單。

    是,神父。

    真的,神父。

    也許是吧,神父。

    不,神父。

    嗯,也許是吧,神父。

    你知道的比我多,神父。

    教士是個好人,可是沒趣。

    軍官們不是好人,也很沒趣。

    國王是個好人,同樣沒趣。

    酒并不好,但不會使人感到沒趣。

    酒剝掉牙齒上的琺琅,把它留在上颚上。

     “後來教士給人家關了起來,”羅卡在說,“因為人家在他身上搜出了一些利息三厘的公債券。

    這當然是在法國啦。

    要是在這兒,人家不會逮捕他的。

    關于三厘公債,他說他完全不曉得。

    這件事發生在貝齊埃爾[7]

    我恰巧也在那兒,看到了報上的報道,就跑到監牢去,說要會會那教士。

    公債明明是他偷的。

    ”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