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真正的傾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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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主啊,請恩許我可以盡可能多地……諒解他人,多于被諒解。

     ——《聖法蘭西斯禱文》 埃裡克·加納(EricGarner)、塔米爾·賴斯(TamirRice)、沃爾特·斯科特(WalterScott)、弗雷迪·格雷(FreddieGray)。

     2014—2015年,這些黑人公民在與警方發生沖突的過程中喪生,有視頻記錄下了他們與警方發生沖突的過程。

    随後,這些視頻像病毒一樣在各地迅速傳播,燃起了民衆心中種族歧視和種族虐待的熊熊烈火。

    2014年8月9日,一位名為邁克爾·布朗(MichaelBrown)的年輕黑人在密蘇裡州弗格森被白人警察槍殺。

    盡管傳播的視頻中并未包括他被槍殺的畫面,但這件案子撥動了民衆脆弱的神經,引發了當地民衆持續幾周的動亂。

    也正因這一事件,美國社會開始對美國警方對黑人民衆使用緻命武力問題給予前所未有的關注。

     在邁克爾·布朗槍殺案發生之後的幾個月裡,聯邦調查團隊發現了一些很重要的真相。

    弗格森警方歧視當地黑人,而當地政府在市政管理中,無論是罰單制度還是保釋體系,在實施過程中都處處針對當地的黑人群體。

    同樣,美國其他地方的城市和鄉鎮也是如此。

    要想讓美國的黑人群體對警方再次建立起信任,美國警方需要走的路還很長。

    因此,可以理解為什麼邁克爾·布朗槍殺案會造成如此大的反應,因為當地的黑人民衆實在是被警方壓迫太久了。

     但最後,聯邦調查局發現,并沒有足夠的證據能夠以槍殺邁克爾·布朗為由起訴這名白人警察。

    聯邦調查局探員在當地走訪了幾百戶民衆,發現不僅在當地找不到足夠的起訴證據,就連最初流傳的槍擊視頻也是漏洞百出,很明顯該視頻是為了誤導民衆。

     大部分民衆在報道中了解到的是,邁克爾·布朗被槍殺的時候,正要舉手投降。

    但有足夠的證據表明,他是因為攻擊警察并試圖奪槍才被槍殺的,随後進行的DNA檢測比對證實了這一點。

    在某種程度上,聯邦調查團隊在邁克爾·布朗離世幾個月後得出的這個結論已經不重要了,因為錯誤的信息和報道已經遍布了全世界,幾乎所有人都認為邁克爾·布朗是在舉手投降後仍被警察槍殺。

    在等待真相水落石出的過程中,假象已經繞地球飛好幾圈了。

     司法部的這個結論确實非常重要,但為時已晚。

    截至2015年春,司法部終于結束了對這件案子的調查,公開發布了調查細節和結論,但這時,幾個流傳較廣的視頻已經引起了全美國民衆的廣泛關注。

    這幾個視頻全都是關于警方與黑人的沖突,将大衆對警方暴力執法的關注度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水平。

    上百萬人看過這些暴力執法的視頻,看過紐約警察局的警察怎樣緻使埃裡克·加納窒息,知道克利夫蘭的警察怎樣在城市公園内殺害了年僅12歲的塔米爾·賴斯。

    更多民衆還看過南卡羅來納州的警察是如何在背後槍殺了沃爾特·斯科特,又是如何在殺死他之後僞造犯罪現場,銷毀犯罪痕迹。

    還有更多的人看過巴爾的摩的一群警察如何将弗雷迪·格雷拴到警車後面拖着跑,最後導緻弗雷迪·格雷喪生。

    這些悲劇讓大衆對警方形成了一種固有印象。

    這些警察中的敗類掩蓋了上百萬善良敬業的好警察的光芒,掩蓋了他們和市民的正常互動,讓所有盡忠職守的職業警察都白白遭受大衆的怨恨。

     在這段動蕩不安的日子裡,又一件悲劇發生了。

    2014年12月,兩名紐約市警察局的警察被一名殺手殺害。

    這名殺手聲稱他就是要複仇,就是要把這兩名警察“送上西天”。

    奧巴馬總統請我替他參加其中一名警察的葬禮。

    我去參加了劉文健警察在布魯克林殡儀館的葬禮,現場氣氛悲傷而壓抑,前來吊唁的警察面色沉重冷峻。

    寒風中,吊唁的隊伍綿延數英裡。

     在此之前,弗格森案的發生讓我感受到了黑人群體的痛苦與怒氣,但現在,執法部門也陷入了極端痛苦與沖天怒火之中。

    我們的警察保護社會治安,卻感受不到應有的安全感與敬意,而民衆也不願相信警方的努力。

     長期以來,執法部門與黑人群體都是美國社會的兩條平行線,偶爾會靠得近些,大部分時間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但現在,這兩條平行線變成了兩條曲線,而且越走越遠。

    每當有視頻曝出某個黑人平民死于警方之手,或又有警察殉職,兩者之間的距離都會被進一步拉大。

     在這種情況下,我覺得我這個聯邦調查局局長得做點兒什麼,讓這兩條線至少向彼此靠攏一點兒。

    聯邦調查局是個聯邦調查機構,但我們跟地方警局也有着密切的聯系。

    我們幫他們訓練警長,也在不少案子上有親密無間的合作。

    我決定要做兩件事:首先,我可以利用聯邦調查局局長這個高調的身份公布一些事實,希望能促進雙方的良性溝通;其次,我可以利用聯邦調查局的全國影響力促進雙方的交流對話。

    因此,2015年2月,我在喬治敦大學演講,談了4點我們大家都需要承認的事實,盡管這些事實會讓人有些難以接受。

     第一,執法人員需要承認,長期以來,執法人員對黑人群體的欺壓已經是一個不争的事實。

    我們要勇于承認我們的曆史,因為我們立志保護和服務的民衆并沒有忘卻這一點;第二,我們所有人都要承認,每個人對他人都是有偏見的,如果我們不注意,這些偏見會讓我們做出不公正的決策;第三,執法人員在執法過程中确實看到許多年輕黑人因涉案被捕,這難免會影響執法人員的心理和判斷;第四,我們所有人都得承認,那些發生在社區環境最糟糕地區的嚴重争端,其真正的根源都并非警方,真正的根源往往過于複雜,警方隻不過是個替罪羊而已。

    緊接着,我命令全國56個聯邦調查局辦公室召開由執法部門與社區聯合參與的會議,讨論現狀和如何才能建立相互信任的雙方關系。

    關系親密的兩個人很難真正怨恨對方,而現在,聯邦調查局可以幫助人們建立起這種親密關系。

     公衆對我的這些想法給予了積極的反饋。

    作為一個白人局長,我有長期的執法經驗,我可以說出許多執法部門的曆史以及存在的偏見,但别人不可以。

    很多警察局局長私下裡其實很感激我這麼做,但公衆與執法部門之間的關系依然劍拔弩張。

    到2015年年中,不好的苗頭出現了。

    8月末的時候,全美國排名前60的大城市中有40多個城市都向聯邦調查局彙報,說從2014年年底以來,這些城市的謀殺案件數量急劇上升。

    從數據上來看,最不尋常的就是這些城市的謀殺率并不是以一種有規律的方式上升的,其上升形态毫無模式可循。

    剩餘的大約20個城市的謀殺率并未上升,有的反而下降了。

    謀殺率上升的40多個城市與謀殺率未見上升的城市在地圖上的分布沒有任何規律可循。

     甚至當我在喬治敦大學演講的時候,謀殺事件依然在不斷發生,而受害者大多數都是年輕的黑人。

    在這些謀殺率驟升的城市,有的黑幫肆虐,有的毒品交易猖狂,導緻犯罪的原因各不相同。

    但它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這些謀殺案大多數都集中在貧困的黑人聚居區,在那裡不斷有年輕的黑人被其他年輕黑人殺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