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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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沒什麼關系,隻要她不懷疑沃爾特是德國人就行,否則就會有麻煩。

     茉黛無法讓自己的手放開沃爾特。

    他完好無損地回到了她身邊,讓茉黛心懷感激。

    她用指尖撫摸他小腿上那條長長的疤痕。

     “這傷疤是在蒂耶裡堡落下的。

    ”他說。

     “格斯?杜瓦參加了那場戰鬥。

    我希望不是他開槍打中了你。

    ” “我很幸運,傷口愈合得很好。

    不少人患上壞疽死掉了。

    ” 這是他們團聚後的第三周。

    在這段時間裡,沃爾特整天連軸轉,忙于德國對條約草案的反應,每天隻能出來半個小時左右,跟她去公園散散步,或是坐上菲茨那輛藍色的凱迪拉克,讓司機帶他們四處兜風。

     茉黛跟沃爾特一樣,對列給德國人的苛刻條款感到震驚。

    巴黎會議的目的是建立一個公正與和平的新世界,不是讓勝利者去報複失敗者。

    新的德國應該是一個民主和繁榮的國家。

    她想與沃爾特生孩子,他們的孩子應該是德國人。

    她時常想起《路得記》裡的段落:“你往哪裡去,我也往哪裡去。

    ”她遲早會對沃爾特說這句話。

     不過,她欣慰地發現并非隻她一個人對條約提案感到不滿。

    協約國一方的其他人認為和平比複仇更為重要。

    美國代表團的十二名委員以辭職表示抗議。

    在英國的一次補選中,持非報複性和平态度的候選人赢得勝利。

    坎特伯雷大主教公開表示他“非常不安”,并聲稱要為那些不被反德報紙所代表的沉默群體說話。

     昨天德國提交了自己的反對建議——基于威爾遜的十四點提出近一百頁激烈的争辯詞。

    這天上午的法國報紙一片嘩然,紛紛憤而讨伐,他們稱這份文件是一座厚顔無恥的紀念碑,一則令人作嘔的笑話。

    “他們指責我們傲慢自大——瞧瞧,法國人!”沃爾特說,“那句有關鍋子的諺語是怎麼說的來着?” “煮鍋笑話水壺黑。

    ”茉黛說。

     他翻身到她那一邊,把玩着她的體毛。

    那撮毛發暗黑而卷曲,十分濃密。

    她提出把那兒修剪一下,但他說就喜歡那個樣子。

    “我們還要做些什麼吧?”他說,“在酒店見個面,午後待在床上,像一對偷偷摸摸的情人,雖然浪漫,但我們不能一直這樣。

    我們得告訴全世界,我和你是一對夫妻。

    ” 茉黛很贊同。

    她也一直焦急地等待着可以和他每晚睡在一起的日子,雖然她沒有明說——她是那麼喜歡跟他做愛,這讓她有點羞于啟齒。

    “我們可以建立家庭,讓他們自己得出結論。

    ” “我不想那樣,”他說,“那會讓人覺得羞恥。

    ” 她也有同感。

    她想把自己的幸福大聲宣告出去,而不是把它偷偷藏起來。

    她為沃爾特感到驕傲,他那麼英俊,勇敢,聰明過人。

    “我們可以再辦一場婚禮,”她說,“先訂婚,發布公告,再舉行儀式,永遠也不要跟任何人說我們已經結婚快五年了。

    兩次嫁給同一個人也不違法。

    ” 他若有所思:“我父親和你哥哥會反對。

    他們阻止不了我們,但會把一切都搞得很不愉快,毀了這件事的樂趣。

    ” “你說得對,”她無奈地說,“按菲茨的話,有些德國人的确讓人覺得不錯,但說到底,你是不會把妹妹嫁給這種人的。

    ” “所以我們必須把既成事實推給他們。

    ” “我們先告訴他們,然後在報紙上宣布這一消息,”她說,“我們要說這是新的世界秩序的象征。

    在和平條約簽訂的時候宣布這樁英德跨國婚姻。

    ” 他有些疑慮:“具體該怎麼做呢?” “我去跟《尚流》雜志的編輯談談。

    他們很喜歡我,我給他們提供過大量材料。

    ” 沃爾特笑着說:“茉黛?菲茨赫伯特女勳爵永遠引領時尚。

    ” “你在說什麼?” 他伸手去床頭櫃上拿過皮夾,從裡面取出那張雜志剪報。

    “我僅有的一張你的照片。

    ”他說。

     她從他手裡接過來。

    年深日久,紙片已經變軟,褪成了黃褐色。

    她仔細端詳着照片。

    “這是戰争之前拍的。

    ” “那之後它就一直陪着我。

    它也跟我一樣熬了過來。

    ” 淚水湧上了她的眼眶,讓褪色的照片變得更加模糊。

     “别哭。

    ”他抱住了她。

     她把臉緊貼在他赤裸的胸膛上哭泣着。

    有的女人動不動就哭,她從來就不是那樣。

    但現在她止不住自己的眼淚。

    她為失去的歲月而哭,為數百萬戰死的男孩而哭,為這一切毫無意義又愚蠢的浪費而哭。

    她把自己克制了五年的淚水一股腦傾瀉了出來。

     等她哭完,臉上的淚水也幹了,便如饑似渴地去吻他,他們又做愛了。

     6月16日,菲茨那輛藍色凱迪拉克在酒店接上沃爾特,載着他前往巴黎。

    茉黛認為《尚流》雜志會要他們兩人拍張合照。

    沃爾特穿着一件戰前在倫敦定做的斜紋軟呢套裝。

    這衣服有些肥大,但現在所有德國人穿的衣服都顯得肥大。

     沃爾特在水庫大飯店設了一個小型情報局,用來監視法國、英國、美國和意大利的報紙,搜集德國代表團獲得的小道消息。

    他知道協約國内部就德國的反對建議發生了激烈争吵。

    勞埃德?喬治是位能夠靈活應對失誤的政治家,他表示願意重新考慮條約草案。

    但法國總理克列孟梭說他已經十分慷慨,對任何修訂建議都表示憤慨。

    出人意料的是,伍德羅?威爾遜也很頑固。

    他認為該草案是個公正的解決辦法,一旦他打定了主意,便再也聽不進任何批評。

     協約國也在商議包括德國的幾個同盟國家的和平條約,它們是奧地利、匈牙利、保加利亞和奧斯曼帝國。

    他們創造了幾個嶄新的國家——南斯拉夫和捷克斯洛伐克,将中東瓜分為英國和法國的地區。

    他們争論是否與列甯講和。

    每個國家的民衆都已厭倦戰争,但也有少數權貴仍熱衷于同布爾什維克鬥争。

    英國的《每日郵報》發現國際猶太金融家支持莫斯科政權的陰謀——這是該報提出的一個較為難以置信的幻想。

     在德國條約問題上,威爾遜和克列孟梭否決了勞埃德?喬治的建議,這天早些時候,住在水庫大飯店的德國小組收到了一份毫無耐心的通告,限他們三天之内接受條款。

     沃爾特坐在菲茨汽車的後座上,悲觀地思考着自己國家的未來,它會變成另一塊非洲殖民地,他想,當地居民拼死拼活,隻為滿足他們的外國主人。

    他不想在這種地方撫養自己的孩子。

     茉黛在攝影師的工作室裡等着他,她打扮得十分漂亮,穿着一件薄紗夏裝,她說是保羅?波烈的作品,那是她最喜歡的服裝設計師。

     攝影師有一面繪畫背景牆,畫的是開滿鮮花的花園,茉黛覺得十分低俗,所以他們站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