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唯一的電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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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啥天天都是冬天?”我說:“電視拍得快嘛。

    一個冬天就拍完了,沒能等到夏天……” 看了一部抗戰題材的連續劇後,大家最大的收獲是學會了一句日本歌:“拉古拉,拉古拉……”早也唱,晚也唱。

    唱着唱着就跳起舞來。

    加瑪(那時她和弟弟紮達,以及隔壁家的兩個孩子也來到了冬窩子)拉着我跳,嫂子扯着喀拉哈西的小胳膊跳,居麻扯着梅花貓的爪子跳。

    其樂無窮。

     又看完一部《雙槍李向陽》。

    居麻修鋸把時,突然一手抓一塊三角形木片,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後後“砰砰砰!!……”地掃射一通,吓壞了隔壁的小姑娘努滾。

     第三部抗戰劇一結束,大家大略摸清了此類故事的邏輯。

    早餐桌上,居麻給所有人都分配了角色。

    李娟是八路軍,加瑪是遊擊隊員,紮達是小日本,居麻是國民黨軍官,嫂子是軍官太太……除了嫂子搞不清狀況,不肯配合外,其他人都着力表現了一把,演得津津有味…… 幸好并非一直爛片當道。

    終于來了一部真正有意思的片子《我的兄弟叫順溜》。

     加上那時哈語頻道也調出來了,又有漢語字幕,皆大歡喜。

    所有人都看得很癡迷,都非常喜歡順溜。

    我以前大略看過一兩集,知道些劇情。

    當我告訴大家最後二雷死了,大家都罵我胡說八道。

     可惜的是太陽能供電有限,加之廣告又多,每天總是隻能看到一半。

     通常情況下是這樣的:蓄電池完全充滿電得兩天時間。

    滿電的情況下,能看三個小時;到了第二天繼續充電,但一整天充的電隻夠看兩個小時了;第三天繼續充電,這天晚上就隻能看一個小時;第四天非得休息一天了;于是到了第五天又能看兩個小時;如果連着休息兩天,第六天才能看三個小時……總之就這麼糟糕,而且前提是不得有陰天,充電時,嫂子也不得接錯線路(她老幹這種事。

    由于沒有插頭和插孔,所有電器接口全繞成兩個線圈,挂在電瓶上方的線圈大大小小十來個。

    加之連接電瓶兩極時還得分清正負……真是千頭萬緒。

    别說她,有時連我也會搞糊塗)。

     為了省電,一到廣告時間,我們就拔下電瓶上的線圈,在黑暗中一起等待(開燈也會浪費電嘛)。

    估摸着五分鐘後再接上線圈。

    這樣,每天從八點半開始,我們至少能看一集“順溜”。

     在八點半之前,有天大的事也不許開燈。

    大家坐在黑暗裡,聊這聊那。

    孩子們湊在火爐邊,就着微弱的爐火玩耍手指的影子遊戲。

    胡爾馬西打開手機音樂後,孩子們一起就着音樂跳舞唱歌,輪流表演節目。

     在每天電量結束的最後時分,仍然一團黑暗。

    一屋子人靜靜地聽着廣播劇。

    那時誰要插嘴說話,會立刻遭到大家的斥責。

     大家深深地同情二雷的命運,白天裡也議論個不停。

    但終究還是沒能看到最後的大結局。

    最後那兩天一直在下雪,一直陰天,每天看不了半個小時電就用完了。

    大家遺憾極了。

     隔壁的男孩熱合買得罕意猶未盡,特意做了一支長木槍。

    上面還系了背帶,扭了鐵絲圈的瞄準儀,整天背着走來走去。

    有時會突然就地卧倒,舉槍伏擊。

    一旦被我撞個正着,小家夥立刻把槍藏在身後,面朝着我慢慢後退,心虛地笑着,堅決不給我看到他的寶貝。

     沒幾天,這槍被居麻拾到了,他拿回家給大家看。

    每人舉起瞄準一番,大笑一通。

    第二天,準備出發放羊的居麻披挂完畢,沉重地起身。

    他先拿起馬鞭,想了想,又拎起槍,莊嚴地挎在肩上,上馬而去。

    大家大笑。

     連加瑪也深陷劇情不能自拔。

    我們兩人一起出去背雪時,她會突然沖下雪坡,占領有利地形,匍匐在掩體後,兩隻手左一下右一下地放槍,俨然雙槍手。

    嘴裡還“砰叽扣!砰叽扣!!”急促地配音。

     遺憾的是,“順溜”結束後,再也沒什麼像樣的片子了。

    統統瞎逗。

    但大家别無選擇,電視機播啥看啥。

    最可惡的是,總是這樣的:頭一個鐘頭的片子一點也不好看,等到最後半小時卻開始了李連傑的一個功夫片。

    當然了,最精彩處就沒電了。

    居麻大恨,說早知這樣,前面一個小時就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