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賜鐵尺囑托管子弟 談銅币籌劃辦銅礦

關燈
,今日弘皙早已是高居九重的皇帝。

    他們的年歲比乾隆稍大幾歲,叔叔伯伯們為争奪儲位在康熙年間反目為仇的情景曆曆在目,八王、九王、十王的下場更是讓人記憶猶新。

    所以這幾個人對該做什麼事心中各自有數,口頭上卻不肯授人以柄,隻提議恢複八王議政制度是“國事”,是敬天法祖光明正大的事。

     弘皙與他們心照不宣已近三年。

    今晚邀了來,其實有心捅破這層紙。

    兩番試探之後他已心中有數,暗中一笑,口中歎道:“實話對你們說,我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就好。

    早已是心如死灰。

    你們兩個年輕,少不更事,不知道厲害。

    拉我這個廢人上你們的船,能派什麼用場?” “什麼船?”弘普、弘昌都是一驚。

    弘昌問道:“四哥這話怎麼講?” “賊船。

    ”弘皙格格一笑,“有道是‘上賊船容易下賊船難’!” 說到這裡戛然而止,三個人都是啞然無聲,四周寂靜得猶如荒墳,隻青蛙跳塘的“咕咚”聲不解人意似的時時傳來。

    弘普突然大笑道:“四哥,你是這麼個器量?不是說有好酒麼?咱們吃酒猜謎兒耍子,完了回去各自摟女人睡覺。

    ” “酒是有。

    ”弘皙嬉笑道,“怕就怕你吃了,和楊老師一樣中風,說不得話也寫不得字。

    他侄兒楊風兒對張廷玉說:‘說叔叔是病死的,實在想不明白,我看像是急死的’!” 弘昌和弘普都怔住了。

    一直坐在一邊不言不語的弘昇手裡攥了一大把柳條,已經編出一個小巧玲珑的籃子。

    他滿不在乎地聽着,時時對着星光端詳自己的手藝,到岸邊斛水兒耍子。

    此時才開口,冷森森說道:“豈但如此而已!張廣泗到太原攪亂傅恒用兵,喀爾吉善早就有彈劾的奏章,如今就壓在乾隆皇上的禦案上!這事如果追根,大約跑不出我們四人裡頭的哪位龍子鳳孫吧?還有那份僞造孫錫公(孫嘉淦)的奏折,我真不明白是出自誰手。

    事情不點透有不點透的好處。

    但要一點也不透,各自為戰,非出大亂子不可。

    龍舟也是船,賊船也是船,在船上就淹不死,這就是道理。

    人不是常說‘竹籃打水一場空’麼?你們看——”他将手中編好的柳條籃子順手一甩,丢在池子裡,漣漪蕩漾中隻見微微露出個籃柄,“你們說,我這‘竹籃’裡有水沒有?辦法有的是,就看你敢不敢,想不想!”說罷呵呵大笑,旋又止住,問道:“四哥,你府裡不會有人偷聽吧?” “不會的。

    ”弘皙說道,“我身邊都是老理親王跟前患難了幾十年的人。

    新進來的人隻能在二門外侍候。

    ”他頓了一下,說道,“現在别的事不能講、不能做,眼裡、心裡要使勁往八王議政上用。

    弘瞻、弘晥像是知道一點楊名時的事,費了多少心血才捂住?——還不敢送錢!你們忒冒失。

    船不結實,管你叫什麼‘船’都是不能下海的!” 弘昇笑道:“這才是抓中了訣竅。

    沒有八王議政,憑我們幾個蚍蜉,能成什麼氣候!像僞造孫嘉淦奏折這樣的事,都是胡折騰!李衛病得不能說話了,現在是由着人欺侮。

    那姓孫的是好惹的?你們瞧着,三天之内他要不上朝密奏事情,你們剜了我弘昇的眸子去!——你說是不是弘普?”他把臉突然轉向了弘普,弘普滿以為自己做得機密,既可弄倒孫嘉淦,又可使乾隆和老臣子、老臣子和新臣子相互猜疑。

    原想轉彎抹角說出來顯顯能,聽弘昇這一剖陳,頓時出了一身冷汗。

    他素來浪蕩慣了,流裡流氣笑道:“你别這麼瞧着我,黑地裡怪森人的。

    那不是我做的事。

    我就那麼笨麼?就算是的,我一指頭就掐幹淨了,準包株連不到你們頭上!” “這種蠢事再也不準做了。

    ”弘皙說道,“凡是要擦屁股的事一概不做。

    我仔細想過,八王議政的事我們曾跟莊親王說過,說說也就夠了。

    看看風色,風色對了接着再說,風色不對,就等風色。

    當年八叔、九叔是笨人麼?他們手裡的權比我們今天大一百倍也不止。

    毛病就是先不看形勢,亂來,露了馬腳,亮出屁股給人打,後來稍有不利,又不知收斂,伸出臉來給人扇;到風聲吃緊時,又不懂屈伸之道,大鬧乾清宮、哭靈,以死抗命,那是敞開襟懷給人用刀紮!我們都親眼見過,還要學習他們?” 弘昌在旁怔了半晌,說道:“本來我還清楚,你們越說我越糊塗。

    又要學霸王,又不要學霸王,又要幹又要不幹,這到底還弄不弄了?”弘普笑道:“弄,性急了些兒。

    慢搖橹船捉醉魚——我懂了。

    ” “我明白了!”弘昇笑道,“用水磨功夫,抓住十六叔這杆旗。

    他是親王,管着上書房,可權都移到軍機處那頭了。

    得啟發着他,軍機處滿漢軍機對半,滿人那點子能耐,根本不是漢人對手。

    得有個鐵帽子王來監督這個軍機處。

    他耳朵軟。

    怡親王弘曉也沒有他爹一分聰明。

    弘曉也是抓撓不到什麼實權。

    ”弘皙笑着插了一句道:“弘曉也是‘世襲罔替’。

    ”“對,他也是鐵帽子王。

    ”弘昇道:“鐵帽子王議政對他一點壞處也沒有。

    當然是可資利用的。

    ” 弘皙用手揪着柳葉,一片一片掐碎揉爛,抛灑到池子裡,說道:“今晚的話題就說到這裡,甯可不做,不可做錯,是我們辦事的宗旨。

    八王議政的事與我們什麼相幹?我們誰也不是鐵帽子王。

    所以急的不是我們——搔癢癢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