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輯 中國文人 第一章 何物老媪生甯馨兒?——文人染指權力,得好下場者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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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怎麼也想不出如“美麗”般隻有兩個音節的漢語。

    也許,古代文人,十之八九皆多情種子,功夫全用到“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上去了,一到形容男人的時候,就顯得口拙詞窮,隻有這些大而化之的空話,令人不着邊際了。

     這個“甯馨兒”王衍,是一位非常handsome的男人,毫無疑義,否則,不會讓世人如此着迷的。

     顧恺之在《夷甫畫像贊》中所說的“論者”,即王衍的從兄王戎,一位步步高升的官場不倒翁,一位越混越得意的政治牆頭草。

    原話為:“王公目太尉:‘岩岩清峙,壁立千仞。

    ’”還有一個王敦,王衍的從弟,就是那個口出狂言,大丈夫倘不能流芳百世,也要遺臭萬年的大軍閥,也表達過類似的意思:“王大将軍稱太尉:‘處衆人中,似珠玉在瓦石間。

    ’”當然,這些自家人的言談,多少有恭維之嫌,是算不得數的。

    不過,下面這段裴楷的看法,便可知當時人們的公論,大約可信。

     “裴令公有俊容姿,一旦有疾至困,惠帝使王夷甫往看,裴方向壁卧,聞王使至,強回視之。

    王出,(裴)語人曰:‘(王)雙目閃閃若岩下電,精神挺動,體中故小惡。

    ’”這位老先生,有“玉人”之稱,顯然也是曾經引導潮流的一時英俊,“見裴叔則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但尿中有糖,便有些過氣之感。

    正如我們認識的那些老花花公子,總是不大肯退出舞台那樣,跳個國标舞,摟個小媳婦,挎個照相機,打個高爾夫,還是很想搶個風頭的。

    裴楷也不能例外,但站在眼前的年輕人,竟是如此标緻風流,如此出類拔萃,看到自己一把老腰老腿老骨頭,還有那一條不給勁的老命根子,難免“體中”(恐怕更是體下才對),要有一點“小惡”了。

     山濤的“甯馨兒”,從一開始就含有贊美之意,也是指其外在的體貌而言。

    “然誤天下蒼生者,未必非此人也”,則是對其未來的判斷,王衍内在的人格、品行、心地、良知,還真是不怎麼樣。

    如果進一步使這個用錯了的詞,繼續錯下去,那麼,“甯馨兒”,就應更分為一個人表象的“甯”和品格的“馨”才是,若從這個意義上講,王衍隻能算是一半的“甯馨兒”,外貌極佳,人頭極次。

     南朝宋劉義慶的《世說新語》,是部記錄魏晉人物言行的書。

    王衍是大貴族,大官僚,大名士,同時還是一個大玩家,自然是在書中不斷出現的主角。

    “王夷甫,容貌整麗,妙于談玄,恒捉白玉柄塵尾,與手都無分别。

    ”短短二十幾個字,一下子抓住了這位名士祖師爺三個特點,整麗的外貌、玄談的嘴巴和他創造的清談時的道具——塵尾。

     這器物,後來失傳了,那樣子,究竟像拂塵,像羽扇,還是像雞毛撣子,誰也說不上來。

    大概如現在影視界的男導演,都留很邋遢的胡子,做流行歌曲的男音樂人,都紮很肮髒的辮子一樣,已成為一種圖騰崇拜的象征物。

    塵尾也如此,由于王衍的提倡,漸漸成為風尚,自西晉至東晉至南朝三百年間,不管貓啊狗的,都拿一根雞毛撣子,在手上搖着裝名士。

     現在,塵尾是沒有了,但胡謅詩詞,信筆塗鴉,亂寫文章,附庸風雅的假名士,還是屢見不鮮的。

    細品這個王衍,的确是中國文化的一個特異現象。

    什麼都不是,什麼都不像,什麼玩意也拿不出來,然而,什麼場合也少不了他,居然是個人物,還是個大人物,也真讓人匪夷所思。

    安徒生死了快有一百二三十年了吧,怎麼皇帝的新衣還沒完沒了呢? 而且,總有一支麥克風塞到這位人物的嘴下,而且,無論長篇短篇,散文随筆,宋元明清,亞非拉美,民風民俗,紅白喜事,和尚尼姑,三教九流,他都能閉着眼睛,都敢張着大嘴,天南海北地瞎嘞嘞一通。

    而且,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成了文壇前輩,成了青年導師,成了著名的文化人,成了麻将牌裡的百搭,少了他還真不開和。

    有的甚至成了爺,沒有爺的引見,發給小女子一張門票,文壇那道門檻,還真是邁不過來。

     說白了,王衍是一個空手道,作為文人,無著述,作為名士,無名論,作為官吏,無建樹,作為談客,無高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