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義和拳百年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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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報》發表《橫掃一切牛鬼蛇神》社論後,差到哪裡去。

    那些頭裹紅帕的義和團和臂纏紅箍的紅衛兵,心情是差不離的,都處于興奮、沖動、手癢癢、神經質的狀态之中,洋溢着幸福感、自豪感、主人公感和重任在肩感。

    當然,也少不了那種昏頭漲腦,不知所以,類似範進中舉的感覺,因為他們連自己也搞不明白,怎麼突然抖了起來。

     由于義和團和紅衛兵一樣,是由無數分散的小單位構成,各有地盤,各自為政,義和團的頭領叫大師兄,紅衛兵的領導叫勤務員,這類莫名其妙的頭銜,注定是誰也不買誰的賬,誰也不會聽誰的。

    所以,根本不可能成事,看來,還是政治家老謀深算,讓這些造反者鬧,以達到自己的目的,但不能讓他們成勢,成立全國性的統一組織。

    因此,義和團從頭到尾,是一群無絕對權威,無領袖人物,無組織系統,也無理論綱領的烏合之衆,一盤散沙,果然,紅衛兵下鄉,義和團失敗。

     紅衛兵至少可以有機會到天安門接受紅司令的檢閱,義和團始終不被西太後看重,她從來也不想作為他們的精神領袖。

    雖然13日準許他們進城,承認為合法組織,但24小時後又變了卦,下令嚴懲不貸,解散義和團,15日火速調鎮壓義和團的幹将李鴻章、袁世凱入衛。

    而且,就在義和團戰士攻打交民巷,血肉橫飛,屍積街巷之際,慈禧還派人以她的名義,往各使館裡送饽饽、香糕、驢打滾、沙其瑪呢! 那些橫屍在交民巷的戰士們,要是知道西太後向列強表白:“中國即不自量,亦何至與各國同時開釁,并何至恃亂民以與各國開釁,此意當為各國所諒。

    ”同時信誓旦旦地說:“照前保護使館,惟力是視,此種亂民,設法相機自行懲辦。

    ”也許會後悔自己沒有必要為這個腐敗透頂的政權,無謂地犧牲生命了吧? 而當真正的戰士沖鋒陷陣的時刻,那些進城的義和團,再無早先樸素的本質,由于人員的補充擴大,進城以後,已蛻化成一支良莠不齊的無政府狀态的隊伍。

    面對花花世界,紅頭帕下的農民本質暴露無遺,追求金錢的滿足,追求性欲的滿足,是大部分農民革命家進城以前的夢,他為什麼要拼命打進城來,就是要實現這個左手抱金罐,右手抱美人的夢想。

    毛主席在中共七屆二中全會上,告誡黨的幹部,要警惕糖衣炮彈的進攻。

    然而,後來的事實證明,很多情況下,炮彈并未發射,我們的幹部就來不及地撲上去了。

     百分之百由農民組成的義和團,進入北京,也就加速了他們的敗亡過程。

     因為一個早先的單個的農民,若從阜城門往裡走,那神态必然是畏縮的,心情是膽怯的,臉色是茫然的,手腳是無措的。

    護着褡裢裡的幹糧和掖在褲腰帶的幾塊錢,絕對是既害怕城市,更害怕城裡人。

    而城裡人也毫不客氣地嘲笑他們,奚落他們,管他們叫鄉巴佬,土包子。

    因此,這位老鄉怕走不到白塔寺,腿就軟了。

    若是再過來一輛躲閃不及的奧迪轎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那司機踩了煞車,準會探出頭來呵斥他:“你活夠了,你這個土老帽,土老鼈,想找死啊!” 農民對于城市,有一種本能的敵意;農民對于體現文明的知識分子,也有一種先天的戒備和敬畏的心理。

    但6月13日以後,義和團手上有權,身上有刀,有了予取予奪的自由,城裡人要仰他的鼻息,知識分子要看他的眼色,不再是那個呆頭呆腦的農民了。

    對不起,潛藏的惡本質,便會爆發出來,從施暴中獲得宣洩的痛快,便是那幾天裡北京城裡混亂的根源。

     試想一下,駐守到裡九城、外七城、皇城各門、王公大臣各府、六部九卿文武大小衙門的義和團,未必全是赤心忠膽的革命者,随便頂一塊紅布混迹其中者,搶掠偷盜想發革命洋财者,蛻化變質成為政府奸細者,用搶來的銀子去逛前門外八大胡同者,肯定大有人在。

     君不見“文革”初期,群衆組織,風起雲湧,每一派都革命,每一派都有權抄家,我認識的一位學者,一天能見好幾撥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