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閑話建安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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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相王之尊,雅愛詩章;文帝以副君之重,妙善辭賦;陳思以公子之豪,下筆琳琅,并體貌英逸,故俊才雲蒸。

    ”孔融、楊修、陳琳、劉桢、徐斡、阮瑀、應玚,和從匈奴贖回的蔡琰,真可謂濟濟一堂,競其才華。

    劉勰距離這個時代約兩個世紀,來寫這段文壇盛事,是相當準确,并具有權威性的。

     曹植《與楊德祖書》中,說到這番繁榮景象,不免為他老爹的氣派自負:“昔仲宣獨步于漢南,孔璋鷹揚于河朔,偉長擅名于青土,公斡振藻于海隅,德琏發迹于大魏,足下高視于上京……吾王(曹操)于是設天網以該之,頓八纮以掩之,今悉集茲國矣!”看起來,曹操是振一代文風的始創者,而曹丕曹植是不遺餘力的倡導者。

    所以,在三國魏晉文學中起先河作用的,正是曹氏父子和建安七子,他們開創了文學史上的一個新時期。

     文學的發展,與時代的動亂與安定的關系至大。

    東漢末年,先是黃巾農民起義,九州暴亂,生靈塗炭,後是董卓那個軍閥折騰,戰禍不已。

    洛陽夷為平地,中原水深火熱,這時候,一切都在毀滅敗壞之中,文學自然也陷于絕境。

    因為農民革命雖然有其推動時代進步的作用,但其破壞文明文化和毀滅社會财富的極其消極的方面,則更可怕。

    董卓這個軍閥,不過是一個穿上戰袍的西涼農民而已,所以,他的行動也自然帶有農民革命家的那種仇視文化、仇視知識、仇視人類文明的特點,在這種蕩滌人類文明成果的氣氛裡,在硝煙戰火的刀光劍影之中,文學這隻鳥兒,隻有噤若寒蟬,舉步維艱。

     所以,建安文學得以勃興,很大程度由于曹操削平袁紹,北征烏桓,統一中原,休生養息,出現了一個安定局面的結果。

    如果仍同呂布、劉關張沒完沒了地打,和我們“文革”期間沒完沒了地鬥一樣,除了樣闆戲,就搞不出别的名堂了。

    加之他本人“雅愛詞章”,懂得文學規律,與隻知殺人的董卓,用刀逼着大作家蔡邕出山,就是完全不同的效果了,很快,“建安之初,五言騰踴”的局面出現了。

     《文心雕龍》說到建安文學的特點時說:“觀其時文,雅好慷慨,良由世積亂離,風衰俗怨,并志深而筆長,故梗概而多氣也。

    ”所以,曹操的《蒿裡行》、曹丕的《燕歌行》、曹植的《送應氏詩》、王粲的《七哀詩》、陳琳的《飲馬長城窟行》、蔡琰的《悲憤詩》,以及《孔雀東南飛》等具有強烈現實色彩的詩篇,便成了建安文學的主流,也就是文學史所說的“建安風骨”了。

     因為經曆了巨大的社會變亂,接觸到遭受嚴重破壞的社會實景,加之當時一定程度的社會思想的解放,文人的個性得以自由舒展。

    所以,“慷慨任氣”,便成了這一時期文學的特征。

    回憶“十年浩劫”結束以後,新時期文學所以如井噴而出,一時洛陽紙貴,也是由于這些劫難中走出來的作家,适逢新時期思想解放運動,才寫出那些産生轟動效應的作品。

    這和建安文學的發展,頗有大同小異之處,就是對于那個動亂年代“梗概而多氣”,真實而深刻的描寫,并引起讀者共鳴的。

    因此,“造懷指事,不求纖密之巧;驅辭逐貌,惟取昭晰之能”,也是時代不容精雕細琢的産物,求全責備,是大可不必的。

    無論後來的諸位明公,怎樣搖頭貶低,不屑一談,起到曆史作用的文學,在文學史上便是誰也不能抹煞的了。

    現在那些笑話新時期文學發轫之作如何幼稚的人,其實正說明自己不懂得尊重曆史唯物主義的幼稚。

     由建安文學的發展看到,亂離之世隻有遍地哀鴻,而文學确實需要一個安定的環境和思想解放的背景,以及适宜的文學氣氛,才能繁榮起來。

    建安文學的發展,得益于曹氏父子的提倡,得益于相對安定的中原環境,也得益于建安七子為代表的文人個性的解放。

     有一次曹操派邯鄲淳去看望曹植,據《三國志》裴注引《魏略》曰:“植初得淳甚喜,延入坐,不先與談。

    時天暑熱,植因呼常從取水自澡訖,傅粉。

    遂科頭拍袒,胡舞五椎鍛,跳丸擊劍,誦俳優小說數千言訖,謂淳曰:‘邯鄲生何如邪?’于是,乃更着衣帻,整儀容,與淳評說混元造化之端,品物區别之意,然後論羲皇以來賢聖名臣烈士優劣之差,次頌古今之文章賦诔及當官政事宜所先後,又論用武行兵倚伏之勢,乃命廚宰,酒炙交至,坐席默然,無與伉者。

    ”從這裡,我們看到建安文人的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