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的垮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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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息相關了。

    事實證明,他隻能當端王,不能當皇帝,他一坐在金銮殿上,凡中國昏庸之君的所有毛病,他都具備,凡中國英明之主的應有優點,他全沒有。

    而且昏君中最沒救、最完蛋、最可怕,也是最緻命的弊端,就是遠君子、近小人、寵奸邪、用壞人。

    他當上皇帝以後,整個開封城,成為比賽着誰比誰更無恥、更堕落的罪惡淵薮。

     盡管中國封建社會中有過三百多個皇帝,好的極少,壞的極多。

    然而,老百姓不怕皇帝他一個人混賬,即使三宮六院七十二嫔妃,頂多增加一百個讨不到老婆的光棍兒而已。

    即使酒池肉林,作長夜之歡娛,耽安宴樂,極鋪張之能事,對偌大一個國家來說,是絕對可以承受得了的。

    但是最害怕的,是這個皇帝重用一群虎狼來管理國家,魚肉百姓,那就比天災還要恐怖。

    因為天災的周期短,一年兩年,三年五年,也就過去了,而人禍的周期,有時是一輩子,必須等到那個災難制造者去見上帝時才告終止,這可就太痛苦了。

     這其中,最狼狽為奸的,最為虎作伥的,最推波助瀾的,最興風作浪的,就是徽宗一直倚為膀臂的股肱之臣蔡京。

    宋人著的《大宋宣和遺事》,雖為民間文本,但把北宋之亡的根本原因,說得一清二楚。

     這位官家,才俊過人,口赓詩韻,目數群羊,善畫墨君竹,能揮薛稷書,能三教之書,曉九流之法。

    朝歡暮樂,依稀似劍閣孟蜀王;論愛色貪杯,仿佛如金陵陳後主。

    遇花朝月夜,宣童貫、蔡京;值好景良辰,命高俅、楊戬。

    向九裡十三步皇城,無日不歌歡作樂。

    蓋寶箓諸宮,起壽山艮嶽,異花奇獸,怪石珍禽,充滿其間;畫棟雕梁,高樓邃閣,不可勝記。

    役民夫百千萬,自汴梁直至蘇杭,尾尾相含,人民勞苦,相枕而亡。

    加以歲歲災蝗,年年饑馑,黃金一斤,易粟一鬥,或削樹皮而食者,或易子而飧者。

    宋江三十六人,哄州劫縣,方臘一十三冠,放火殺人。

    天子全無憂問,與臣蔡京、童貫、楊戬、高俅、朱勔、王黼、梁師成、李彥等,取樂追歡,朝綱不理。

     民間諺語說,“鲇魚找鲇魚,嘎魚找嘎魚”,透出老百姓看透世象的睿智,一下子就把“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個最起碼的真理,形象地烘托出來。

    孔夫子對于小人的許多經典見解,如《論語》中:“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君子泰而不驕;小人驕而不泰”,“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黨”,而小人“群居終日,言不及義,好行小慧,難矣哉”等,直至今天,也仍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

     從古至今,以今及古,凡正派人,光明磊落,“君子不黨”,公道率真,方正坦蕩。

    而小人在一起,必然要拉幫結派,“群居不義”,寡廉鮮恥,無惡不作,必然要抱圈子,拜把子,拉關系,搞宗派。

    《水浒傳》開頭,高俅為巴結權貴,表演球技,那“氣球一似鳔膠粘在身上”,在場人物一見傾心,馬上引為知己。

    凡壞人得志之時,也必是好人遭殃之日,金聖歎批書至此,擲筆一歎: 小蘇學士,小王太尉,小舅端王。

    嗟乎!既已群小相聚矣。

     小人想不發達也不行了,林沖想不被充軍發配也不可能了。

    世道就是這樣,一個小人,獨木不成林,也許作不了大亂,兩個小人,雙木則成林,就有可能犯奸作亂,而蔡京,加上童貫,加上高俅,再加上一群無恥宵小,“群小相聚”,那豈不天下大亂乎? 宋徽宗做皇帝,在政治上一塌糊塗,在經濟上一塌糊塗,在軍事上,抵抗外侮上,尤其一塌糊塗,在私生活的荒淫無恥上,最為一塌糊塗。

    而所有這些一塌糊塗,無不與蔡京這個位列中樞的決策人物有關。

    這位混賬帝王,對蔡京四起四落,信,疑,複信,複疑,到最後深信不疑。

    終于,金兵渡河,國破家亡,他和他的兒子,“徽欽”二帝,成為俘虜,被押北上,關在黑龍江依蘭,也就是那時的五國城,死在冰天雪地之中。

    我想他在地窖裡死到臨頭那刻,大概也不會對蔡京,以及那些“群小相聚”的人等,導緻他這樣悲慘的結局,有些什麼覺悟和清醒認識的。

     什麼人跟什麼人在一起,是有規律可循的。

    有趙佶,才有蔡京,而有了蔡京,就必然會有趙佶。

     “群小相聚”,有時無聲勝似有聲,是不需要台詞的。

    凡腐敗、貪污、不法、堕落分子,其間存在着一種不言自明、互相感應的磁場,無須認知,無須交流,無須中間人,無須語言交流,隻要身處磁場之中,立刻就能産生出動物覓食趨餌的本能,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