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捕魚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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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2 那天晚上,在捕魚男孩領着她穿越沼澤回家後,基娅盤腿坐在自己的門廊小床上。

    暴雨帶來的薄霧滲進打着補丁的紗門,輕觸她的臉龐。

    她在想那個男孩,善良而強壯,和喬迪一樣。

    和她有過交談的人隻有爸爸——偶爾聊幾句——以及小豬扭扭雜貨店的收銀員辛格爾特裡夫人,次數更少。

    她最近正教基娅區分二十五分、五分和十分硬币。

    便士基娅已經認識了。

    但辛格爾特裡夫人有時候很愛管閑事。

     “親愛的,你到底叫啥?你媽為什麼不來了?蕪菁長出來後就再也沒見過她。

    ” “媽媽有很多雜事,所以讓我來。

    ” “好吧,親愛的,不過你從來不買夠一家人吃的東西。

    ” “夫人,我該走了。

    媽媽現在就要這些玉米粉。

    ” 如果可能,基娅會避開辛格爾特裡夫人,去另一位收銀員那兒結賬,後者對她毫無興趣,除了說孩子們不該光着腳來雜貨店。

    基娅想告訴她,她并不打算用腳指頭挑葡萄。

    反正,誰買得起葡萄? 漸漸地,基娅不再和任何人說話,隻和海鷗說。

    她考慮要不要和爸爸達成什麼協議,好讓她可以用船。

    在濕地,她可以收集羽毛、貝殼,或許還能看見那個男孩幾次。

    她從來沒有朋友,但能感覺到有朋友的好處,也會有交朋友的沖動。

    他們可以一起在河口逛逛,探索一下沼澤。

    他大概把她當小屁孩,不過,他清楚濕地裡的路,也許可以教她。

     爸爸沒有車。

    他開船去捕魚、去鎮上,以及穿過沼澤去沼澤幾内亞。

    那是一家飽經風霜的酒吧和撲克牌屋,靠一條穿過香蒲叢的快散架的木闆路與陸地連接。

    錫頂,護牆闆切割粗糙,随意東加一塊西加一塊,地闆高低不平,随着沼澤地上撐起房子的磚砌的柱子起伏。

    爸爸去那兒或者其他任何地方都開船,很少走路。

    他為什麼要借船給她? 不過,他不用船時會讓哥哥們用,可能因為他們要去捕魚做晚飯。

    她對捕魚毫無興趣,但或許可以交換些别的東西。

    基娅覺得這是一個可行的辦法。

    做飯或者做更多家務,直到媽媽回來。

     雨變小了。

    這兒一滴,那兒一滴,被砸到的樹葉像貓耳朵那樣突然彈一下。

    基娅跳下床,整理櫥櫃,拖洗廚房沾滿污漬的地闆,刮掉竈台上粘了好幾個月的結塊的粗玉米粉。

    第二天一大早,基娅搓洗了爸爸散發着汗和威士忌臭味的床單,然後攤開晾在蒲葵叢上。

    她還打掃了哥哥們不比衣櫃大多少的房間。

    髒襪子堆在衣櫃後面,泛黃的漫畫書散落在地上那兩張遍布污漬的床墊旁。

    她試圖回憶起他們的臉,以及穿過這些襪子的腳,但細節已經模糊了。

    甚至喬迪的臉都在漸漸淡去。

    有那麼一會兒,她看到了他的眼睛,但它們溜走了,閉上了。

     第三天早上,基娅帶着一加侖的罐子沿着沙路走去雜貨店,買了火柴、脊梁肉和鹽,省下二十分。

    “不能買牛奶,得買汽油。

    ” 她去了汽油站,就在巴克利小灣鎮外的一片松樹林中,周圍的水泥地上停滿了生鏽的卡車和破舊的汽車。

     萊恩先生看見基娅走過來,罵道:“趕緊滾,你這乞讨的小母雞,濕地垃圾。

    ” “我帶了現金,萊恩先生。

    我需要給爸爸船上的發動機買點汽油。

    ”她拿出兩個十分币,兩個五分币和五個便士。

     “好吧,就這麼點東西幾乎不值得我動手,不過算了,你來吧。

    ”他伸手去夠傾斜的方形油桶。

     她向萊恩先生道謝,他又咕哝了幾句。

    回家的路上,手上的雜貨和汽油越來越重,她花了不少時間才到家。

    終于,在潟湖的樹蔭下,她把罐子裡的汽油全部倒入油缸裡,然後用抹布和濕沙粒擦洗小艇,直到它的金屬邊透過塵垢顯露出來。

     爸爸離開後第四天,基娅開始守望。

    到了下午晚些時候,一種冷冰冰的恐懼攫住了她,連呼吸都變淺了。

    她又陷入這種境地,一直盯着小徑。

    雖然爸爸很卑劣,但她需要他回來。

    終于,晚上還不算太晚的時候,他出現了,走在沙路的車轍上。

    基娅跑去廚房,擺出一碗菜炖肉——芥菜葉、脊骨肉和粗玉米粉。

    她不知道怎麼做肉汁,就把脊骨裡漂着白色肥油的骨髓倒進一個空着的果凍罐裡。

    盤子都裂了,也不配套,但基娅還是在左邊放了叉子,右邊放了刀,就像媽媽曾教過她的那樣。

    她等着,筆直地貼靠在冰箱上,像一隻被軋死在路上的鹳。

     爸爸踹開前門,門砰的一聲撞到牆上,他幾步走過客廳到房間,沒叫她,也沒去廚房看看。

    這很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