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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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董貴一家的照應,葉蓮子安心多了,可也有了另一個難處。

     因為和老董家門對門地住着,董家嫂子随時可以過來串串。

     她最怕吃飯的時候讓董嫂撞見。

    “吃了嗎?吃的什麼?”董嫂常常關心地問。

     于是每到吃飯時就插上門,以防董嫂看見她頓頓空口喝棒子面粥,面臨揭不開鍋的局面。

     董家雖然也不富裕,不能像天津人那樣喜好美食,不是烙餅熬小魚就是紅燒肉,或是包餃子……可粗茶淡飯還是有的。

    漸漸地,董嫂還是看出了破綻,有時蒸了白面、玉米面的兩面饅頭,就讓孩子送過來兩個。

    葉蓮子總是推說不要,董家人也不說什麼,放下饅頭就走。

     董家人走後,葉蓮子就把饅頭舉在吳為鼻尖前,讓她吸吸饅頭的甜香,再好好啃上幾口,她們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吃過饅頭了。

     隻有十個月的吳為就知道抱住饅頭往葉蓮子嘴裡送,嘴裡還含混不清地說着:“媽,媽——” 葉蓮子一把摟住吳為,把頭埋進她的懷裡,将一串串無聲的眼淚擦在她柔軟的小肚子上。

    一個十個月的孩子,怎麼就知道這是家裡久已沒有吃過的美味?怎麼就知道讓媽媽先吃? 直到彌留之際,葉蓮子還認為她一生中最為幸福的日子,是婚後頭兩年與顧秋水一起度過的日子。

    其實在她一生中,最愛她的人是吳為。

     再看到董家吃飯,葉蓮子門一鎖就躲了出去。

     她抱着吳為在街上遛呀、遛呀,走過一條條小街,遛過一個個門臉,窺測着那些個小門小戶裡實實在在的日子—— 哪家的小媳婦出來在貨郎擔子上買了針頭線腦。

     那一前一後的一男一女,大概是走親戚的小兩口。

    誰家的狗?也不看着,踩着她的腳後跟兇叫,吓得吳為哇哇哭;有個男人急煎煎地走在路上,是往家趕吧?家裡的人等他吃飯呢,爹媽、老婆孩子什麼的;都走過一程了,葉蓮子又回過頭去望望,看那男人是不是進了哪門哪戶…… 過來一個貨挑,她有心給吳為買個梨、買個水蘿蔔或别什麼,自打吳為長牙會吃東西以來,什麼也沒給她買過,——想想就要揭不開鍋的日子,又硬着心腸走過去了。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個地界那麼多貨挑,過去一個又來一個,好像她非得給吳為買點什麼不可了。

     葉蓮子叫住一個貨挑,那是個能說會道、走街串巷、遍數社會筋脈的小老頭兒,一眼就打量出葉蓮子的裡裡外外。

     “買點兒什麼給孩子,您哪?” 葉蓮子含蓄地笑笑,她能買什麼給吳為呢? 看看貨挑這頭的點心,太貴了;又轉過頭去看那頭的鮮貨,太貴了。

    樣樣都那麼貴,不論買點什麼,都趕上買棵白菜了。

     小老頭兒說:“來點兒餅幹吧,這麼大孩子正是長牙的時候,吃餅幹最合适了。

    再不就買個水蘿蔔,您娘兒倆吃。

    剛長牙的孩子啃啃蘿蔔也好……”他越說,葉蓮子就越不好意思,她指不定買不買呢,不值得這麼費勁地招攬。

     他越說,葉蓮子就越不知該買點什麼,越不知該買點什麼就越感到窘迫。

     小老頭兒不再多說。

    這肯定是好人家的女人,卻落到比他還不如的寒碜。

    貨挑上的東西本就不值幾個錢,她還這麼不能決斷。

     誰說無言的等待不是一種壓迫?葉蓮子非得買點什麼不可了,看準最便宜的棒糖說:“就買塊棒棒糖吧。

    ” 小老頭兒收了她的錢,卻從貨挑裡拿了兩塊棒棒糖給她。

    她說:“不,我買一塊。

    ”小老頭兒說:“那塊算我送給孩子的。

    ” 葉蓮子紅了臉,小老頭兒這是周濟她哪! 平白無故怎能接受他人的施舍?若回說不要又駁了人家的面子,負了人家的一片心意,隻好再給小老頭兒一個大于兒,說聲“謝謝您的好意!”抱着吳為趕緊走了。

     吳為用兩隻手抱着棒棒糖,自己吸吸溜溜嘬一口,再往葉蓮子嘴裡送一口。

    葉蓮子不嘬,她就擰來擰去地叫道:“媽媽——”現在,隻剩下這十個月大,靠大人照料的孩子反過來照料自己、體貼啟己了。

    葉蓮子擰不過吳為,隻好嘬一口。

    她和吳為就這樣在大街小巷裡轉來轉去,抱着棒棒糖,你嘬一口、我嘬一口,然後再抹一下眼淚,算計着董家吃完飯才往家走。

    日子越過越艱難了,轉眼到了三八年春末,偏偏吳為又出了麻疹,葉蓮子沒有經驗,還以為她患了感冒。

     董嫂過來一看,說:“哎呀,這孩子出麻疹呢。

    你看看,連眼睛裡都是疹子了,趕快給她捂上,不能受風,受了風就不好辦了。

    ” 葉蓮子懂得太晚了,吳為可能還是受了風,發着燙人的高燒卻不哭不鬧。

    吳為從來不是個聽話的孩子,可是一旦生病或是遭遇大事,反倒比什麼時候都安靜。

    過不了幾年,人們更會在另一場大難中,見識五歲左右的吳為那令人難以置信的鎮定。

     葉蓮子隻好變賣結婚時顧秋水送給她的那隻手表,不到絕路的時候,她是不會賣這隻表的。

     到了當鋪才知道,那隻表不過是個樣子貨。

    樣子貨是給人看的,真到賣錢的時候卻值不了多少錢。

    十足的顧秋水作風。

    拿着那點錢,她才能帶着吳為求醫。

     聽說法租界有個好大夫,葉蓮子終于懂得出麻疹不能受風,用小被子裹着吳為,從河南中國地到法租界去。

    她雇不起洋車,也得節省每一個大子兒,誰知道給吳為看病需要多少錢? 開始沒覺得吳為有多沉,隻顧急着往前趕。

    越走越沉:原來裹得緊緊的小被子也越走越松,差不多拖到了地上。

    被子絆了她的腳,差點讓她摔一跤。

    她驚出一身冷汗,——可别再摔了孩子! 到了這種時候,就看出從小沒吃過一碗幹飯,如今又喝了一年棒子面粥的厲害了。

     越到後來她越得時時停下,蹲在地上重新裹緊吳為身上的小被,用牙齒叼着被子的一頭,兩手匆忙地裹緊被子的另一頭,還暗暗提醒着自己:“可别受風,可别受風!” 她走一步就念叨一句,還有多遠,還有多遠呢?實在抱不動也走不動了,真是一根電線杆、一根電線杆地往前挪啊。

    将近三十歲的葉蓮子,即便有病也沒有看過醫生,以為隻要錢花了,又有法國租界的大夫診治,吃了法國租界大夫的藥,吳為很快就會好起來。

    可吳為就是高燒不退,呼哧呼哧喘息着,隔着被子都能感到她冷不丁的一個抽搐。

    葉蓮子把手伸進被窩摸一摸再摸一摸,吳為身上的肉是越來越少了,到了後來,連裆都瘦抽抽了,連最不容易見瘦的屁股都瘦沒了,連眼睛都不睜了。

    隻有鼻子兩翼,展飛似的一L一鼓、一L一鼓,十分賣力。

     看着吳為扇動不已的鼻翼,生過四個孩子,也照料過四個孩子出麻疹的董嫂說:“可不得了啦,這是‘扇脈’呢。

    不行了,這孩子不行啦!” 葉蓮子那原本秀美的臉,立刻被老天爺這一拳頭砸變了形。

    她向董嫂轉過臉去,嘴裡喃喃地說了些什麼,可是董嫂和董貴都沒聽懂她說的是什麼。

    她那歪歪扭扭的下巴,着實讓董貴心酸,就說:“别着急,我知道近前有個老中醫,聽說很靈。

    我去找找他,事到如今,死馬當活馬醫吧。

    ”算是吳為孽緣未盡,吃了老中醫的藥,慢慢緩過來了。

     後來吳為常想,當時葉蓮子幹嗎非要拉着她,不讓她走呢?要是讓她走了,不但她好了,葉蓮子也好了。

    吳為這一病之後,葉蓮子再也沉不住氣了,她不再躲在屋子裡,時不時就抱着吳為到董家串串。

    把吳為往董家炕上一放,吳為就乖乖地在炕上爬來爬去,自己跟自己玩,從來沒有尿過董家的炕。

     那時的吳為根本不尿床,尿床是以後的事。

     葉蓮子不聲不響地等着,看準董嫂不再忙活的時候才開口說道:“您說,我們南南他爸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董嫂知道什麼,又能回答一個什麼?也不懂得去包家問問,一問也許就能問出所以然。

     葉蓮子也不一定期待一個回答,她隻是受不了獨自心焦。

    說罷又有點後悔,這不是膩煩他人嗎?便做出一個笑臉,不好意思地說:“瞧,我淨拿這些事難為您。

    ” 為了表明不會再膩煩董嫂,她搖着懷裡的吳為唱道:“雲兒飄,星兒耀耀。

    海,早息了風潮……。

    愛唱歌的鳥,愛說話的人,都一齊睡着了……”可是唱着唱着,又哭了。

     董嫂嘴裡雖然勸慰葉蓮子“人活一世哪有不着急的”,晚上卻對董貴說:“放在誰身上誰不急呢?沒錢過日子呀,就是省着花也不行啊!你沒看見嗎,她連窩頭都吃不上?我看她們娘兒倆是沒法兒過了。

    ” 董貴說:“是啊,她還以為打仗是一兩天的事,隻要挺過這一陣子,顧連長說話就能回來呢。

    ” 董嫂說:“包師長把人家男人帶走了,包家問也不問他家裡的,顧太太是老實人,又不懂得去找包家。

    這樣下去哪兒是頭?你得和他們老爺子說說,不能眼瞅着她們娘兒倆餓死吧?” 董貴就去見包老太爺。

    說:“顧連長跟着包師長走了,他的家眷沒錢過日子呀,您老看怎麼辦呢?”包老太爺在東北軍裡是出名的仗義之人,很痛快地答應着:“當然應該管,等我進去對大奶奶說一聲。

    ”吃齋念佛的大奶奶回說:“一一二師的人多了去了,您管得過來嗎?” 包老太爺從大奶奶房裡一出來,口氣就變了。

     董貴想,這就不對了,一一二師的人都有官有職,人家找包家幹什麼?顧秋水不同,是包師長把他帶離了軍隊,說秘書不是秘書,說聽差不是聽差,前前後後三年多,現在又把他帶走了,人家太太孩子飯都吃不上了,怎麼能不管呢? 一看沒了希望,董貴又去前院找二太太。

     董貴從小跟着包家,知道上上下下人的品行,比來比去,還是覺着-二太太對人有些同情心,也是在包師長面前說了算的人。

    包老太爺為幾個兒子各蓋了一所宅第,兒子們的宅第相通又不相通,各有獨正小院,各個小院又都通向老太爺的大院。

     出身“胡子”的包老太爺,造的房子卻很西化,連地下室傭人的廁所也是抽水馬桶。

    五十多年後吳為舊地重遊,這些房子還很結實地活着,隻是被人糟蹋得面目全非。

    住客換了一代又一代,卻沒有一戶與包家有關。

    她睃巡着一張張陌生的臉,凄然地想,住客啊,你們為什麼與這棟小樓毫無關系? 人們冷而不善地注視着吳為,有人問道:“你是來收回産權的吧?” 吳為說:“我哪裡有房産?我是這裡傭人的孩子。

    ” 二太太這才想起顧太太近幾個月給她寫的信,字寫得不錯,信上寫着每月的開支,房租、米、面、油、鹽什麼的,婉轉說明了自己的困境。

    于是她說:“既然我丈夫把人家男人帶走廠,咱們不管不像話。

    讓她們娘兒倆過來吧,起碼吃住不用開銷了。

    ”想了想又說,“不必對她多說刊-麼,就讓她住傭人的地下室吧,飯也跟着她們一塊兒吃。

    ”董貴想,這不成了包家的傭人了?人家正經還是連長太太呢。

    又想,不管是不是傭人,總比揭不開鍋強多了,現在隻能這樣。

    葉蓮子就這樣來到二太太家。

     剛到來時二太太還算客氣,高興的時候,還能給吳為一塊點心,吳為哪裡吃過點心?為這個,一歲多點的吳為,就知道眨巴着小眼睛,讨好地看着二太太。

     二太太喜歡孩子,特别吳為剛學走路,搖搖晃晃像個小鴨子。

    每天吃過晚飯,二太太就在院子的沙堆旁逗着吳為學走路。

    她蹲在一頭,讓吳為站在另一頭,招着手對吳為說:“過來,過來呀。

    ” 沒想到下面的傭人比上房的主人還像主人,溫媽先就給葉‘蓮子來了個下馬威,指着葉蓮子帶來的兩個皮箱說:“哎喲喲,這哪兒是來服侍人的,瞧瞧您的大皮箱,我還以為是哪家少奶奶來串親戚哪!” 劉媽就說:“溫媽,别那樣兒,誰沒有個為難的時候,人家要是不難能走這-步?誰知道誰将來怎麼樣,給自己留個後路吧。

    ”她還常常勸解葉蓮子,“往開了想,天無絕人之路,别在乎那些人,你吃的又不是她們的飯!” 為這幾句話,葉蓮子挂念劉媽一輩子,老對吳為說:“絕望的時候哪怕幾句安慰話呢,也讓你覺得有了活頭兒。

    ” 二太太的日子也漸漸不如從前。

    到了後來,二太太辭去了打雜女傭,打雜女傭的活兒就由葉蓮子接替了。

    從此溫媽更為嚣張,她看出葉蓮子和她一樣,也是個有了名分的女傭。

     都說葉蓮子的男人是包師長的秘書,跟着包師長幹大事去了。

    秘書是什麼?看樣子和馬弁差不多,要不二太太能那樣對待他的家人?傭人不像傭人,朋友不像朋友的。

    既然二太太待她傭人不像傭人、朋友不像朋友,溫媽還有什麼顧忌? 溫媽看不上葉蓮子。

    除了劉媽,葉蓮子很少和人過話,明明是個傭人,看上去卻和真正的傭人不同。

    一到晚上,幾房傭人聚在一起打麻将的時候,瞧那個葉蓮子,像個太太似的不卑不亢地瞪着燈,要不就對着牆想心事。

    她的不言不語,倒讓哪兒、哪兒都去得,哪兒、哪兒都說得上話的溫媽,覺得自己更像個傭人,或本就是個傭人。

     偶爾吳為在夢中發出一兩聲哭泣,溫媽就會惡聲惡氣地對葉蓮子說:“為什麼不看好你的孩子?吵得我們不能睡覺!” 葉蓮子不敢說什麼,隻能把吳為摟得更緊一些,小聲對她說:“好乖,别哭了,别哭了。

    你聽人家說咱們了。

    ”溫媽的話,句句像在抽打一條落在水裡的狗。

    不是所有的狗都會遊泳,有的會遊有的不會遊,偏偏溫媽愛打的是那不會遊泳的狗,可從來沒有人聽到過那隻狗的哭聲,不知道一隻狗其實也會哭的。

     在衆人面前,葉蓮子反倒是微笑着的,她的微笑是裹在寒碜外面的尊嚴,就像沒落世家的人,不論潦倒到什麼地步,出門也要換件長衫以維持昔日的體面。

    那件長衫也許千納百綴,但不能說它不是長衫。

    既然保持着長衫的身份,也就可以和其他長衫相提并論。

     與其說葉蓮子的微笑是那件維持體面的長衫,倒不如說那微笑是别樣的乞求和告饒,求人别往長衫底下看,别看出或揣摩出長衫底下辛辛苦苦掩蓋着的寒碜和窘迫。

    當她已經不在人世之後,吳為每每想起葉蓮子,浮現的常常是這副笑臉,而不是遭災受難的模樣。

    遭災受難的模樣,與她們種種不能與人言說的窘迫,似乎被葉蓮子盡力掩藏起來,連吳為都不盡知曉。

     幹完活,葉蓮子就神色迷離地縮進一角,如窗簾後的一個影子。

    偶爾有人從她面前經過,多半也不會把她當個活物那樣給她一瞥;即或有人給她一瞥,很可能也是因為她那落寞孤清中滲出的寒氣,讓人感到冷冷一襲。

    對有些人來說,純粹屬于個人行為的哭泣,也不能如己所願、自由自在地發揮。

    那麼除了兩汪眼淚什麼都沒有的人,那眼淚還能說是屬于他的嗎?真正的一無所有啊! 從那時起,吳為就是想哭,就是想笑,就是哪兒疼,就是想撒尿,就是餓,就是哪兒癢癢想撓一撓……也要先看看他人的臉子,才能決定她能不能哭,能不能笑,能不能撒尿,能不能說餓,能不能撓癢癢……要是他人不高興,門縫夾了手指頭也不能哭,憋得快尿褲子也不能尿,肚子餓得咕咕叫也不能說餓,癢癢得難熬也不能撓……不然媽媽就要因此受煎熬。

    到了這種地步,還能想出什麼法子不讓人擠對? 法子還是有的。

     那就是不等人家擠對,自己先把自己擠對了,而且一擠對就擠對到山窮水盡,一絲一毫擠對的餘地也不留給他人。

    于是退讓、忍讓、讨好他人,成了她們最根本的處世态度。

    實實在在以犧牲自己最迫切的二份需要,來滿足他人并不十分必須,甚至多占一份的需要。

    以緻她們後來在與人相處時,不管有求或無求于人,甚至對有求于她們的人,還都像寄人籬下時那樣委屈、“克扣”着自己。

     這也造就了她們過度的敏感。

    在她們将自己擠對得一點餘地不留之後,誰若不給她們一點面子,仍然繼續擠對她們的話,她們就會為之拼出孱弱的小命,如運載火箭“五、四、三、二、一”地将日積月累在心的羞辱,在最後的“一”後發射出來。

     這就是為什麼與胡秉宸結婚以後,吳為還總像個小妾那樣讨好他周圍的人。

     即便對胡秉宸的秘書也是如此,看着她對秘書那副逢迎的樣于,胡秉宸讪笑着說:“‘惟女子小人難養’這個道理你懂不懂?怎麼一點兒架子也不會拿?你越這樣他們越是登着鼻子上臉,越不尊重你。

    ”更不要說對他的女兒芙蓉。

    茹風說她“簡直到了阿谀奉承的地步”,“你是不是對他的愛受寵若驚?否則你的很多行為不好理解”,還老是心意綿長地提醒她:“有一個人你得尊重一下,她就是吳為。

    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你還有誰能想到她呢?”哪裡知道這種待人處事的态度來自她們的幼年,吳為自兩歲左右到包家開始,葉蓮子則始自五歲喪母之後。

    時間未免早了一點。

     吳為剛會咿咿呀呀說話,就能像模像樣地跪在地上,和。

    十蓮子一起為樓梯和地闆打蠟了。

     她的小臉兒還沒長開呢;她的小鼻子、小眼兒、小嘴巴不過是一個又一個圓,還套在嬰兒的混沌裡沒有定型呢;她的小脊梁骨也還沒長硬、長直呢…… 她的小身子匍匐在地上,活像個小刺猬。

    她的筋骨是初生的筋骨,禁得起一再的折騰,既不腰酸腿疼也不呼哧帶喘,前途遠大着呢。

     繼葉蓮子之後,吳為能拳打腳踢地撐起孤苦無告的葉家家門,正是因為有這樣的“童子功”墊底,不論幹什麼都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