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悉家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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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錢謙益心中再度湧起一種軟乎乎的愛憐之感,同時松了一口氣,暗想:“原來沒有什麼事!這就怪了,洪亨九他們為什麼……”心中這麼想着,不提防口裡卻說了出來。

    錢孫愛聽見了,便問:“父親,什麼‘怪了’?” “哦,沒什麼,沒什麼!”錢謙益搖一搖手,含糊地應付說,随即就把轎簾又放了下來,不再追問了。

     “是的,是我太多心!洪亨九他們無非是見我遠道歸來,尚未歸家,因此照例說上一句,本來别無用意,我卻偏偏猜了半天,未免可笑!” 這麼想着,錢謙益就愈加放下心來,于是開始轉而想象與柳如是和家人們相見的種種情狀,并且把這種輕快的心情一直保持到進入家中的轎廳。

     “啊,老爺回來啦!”“老爺好!”“老爺路上辛苦了!”“老爺……” 剛剛從掀起的轎簾下走出去,錢謙益就聽見各種各樣的熱烈問候從周圍哄然響起。

    他擡頭一看,發現眼前人頭攢動,聚滿了聞聲而至的男女家人,從衣着打扮看,多數是些仆人,其中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全都睜大了眼睛望着他。

    那一張張胖瘦不一、美醜各異的臉上,現出或者欣喜或者敬畏的神情。

    而在他們的前面,最靠近轎門的地方,則站着陳在竹、錢養先和錢曾三位關系深密的親戚。

    他們也同樣顯得十分興奮,特别是方臉大嘴的陳在竹,更是眯縫着眼睛,一副樂呵呵的樣子。

    看見錢謙益走出來,他們就一齊拱着手,按各自不同的身份稱呼着,參差地說: “……歸來大喜!隻因剛剛才得知消息,有失遠迎,還望見恕!” “呵呵,不敢勞動!不敢勞動!”錢謙益回着禮說,照例地堆起笑臉。

    不過,也許是在此之前已經見到了錢孫愛,此刻他心中已經不像當初那樣激動;何況周圍又擠滿了仆人,也不是從容說話的當口。

    因此,略一寒暄之後,錢謙益就轉過身,從迎接者們讓出的狹道中通過,向内宅走去。

     “唔,這處宅子,自然是我走了之後,才搬進來的。

    如今看來,倒還不差……這麼說,我總算到家了!馬上就要見到如是了!大半年不見,不知她是瘦了?胖了?嗯,我沒在身邊,她該不會受委屈吧?”在穿過一重又一重的廳堂和天井,向裡走去的時候,錢謙益一邊随口與身旁的近親至戚們交談着,一邊多少有點神思不屬地想,同時,心中再度激動起來。

    還隔着老遠,他就忍不住伸長脖子,朝天井裡種着許多花木的後堂張望。

     果然,後堂前早就守候着一群女眷。

    一見老爺出現,她們就發出一陣驚歎,紛紛邁動着小腳,迎了過來。

    走在前面的是陳夫人,後面還跟着朱姨太、月容和其他一些丫環老媽…… “老爺回來啦!老爺萬福!一路上可還順利?”陳夫人熟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正在人叢中尋找柳如是的錢謙益怔了一下,這才發現,妻子已經來到跟前,并且把雙袖交疊在腰間,向自己行禮。

    他連忙“啊”了一聲,回了一禮,又朝周圍搖手示意,算是回答了其他女眷的拜見,然後才點點頭說: “托祖宗的福,總算回來了!一路上嘛,也還順利。

    自然,能這麼快就回來,也并非容易!不過一言難盡,待會兒再對你們說——嗯,本來我提早三天就着錢安回來報信的。

    怎麼,他至今還沒回到?” 看見陳夫人搖搖頭,他就做了個懊喪的手勢,說:“那麼,八成是半路上出事了!如今到處都在打仗,亂得很!不過,這也罷了——嗯,如是呢?她上哪兒去了?怎麼不出來?” “妾身已經着人過東偏院告知她了。

    ”陳夫人淡淡地回答,“不知為何到這會兒還不出來。

    ” “那麼,派人再去告知她,就說我已經到家了!”這麼疑惑地吩咐了之後,有一陣子,錢謙益很想徑自前往東偏院,但到底礙着自己剛剛才進門,與妻子和親戚們還沒說上幾句話,如果立即抽身就走,未免太不近人情,于是隻好勉強忍耐着,暫且同大家一起走進後堂去。

     因為預先知道一家之主的老爺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