铤而走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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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要搭船?”他問,并不站起身。

     “哦,是的,這幾位客官雇不到船,所以黑豆我就把他們領到老爹您這兒來了。

    ”小男孩恭敬地回答。

     “幾個人?” “四個!” “從哪兒來?” “從……從……”小男孩結巴起來,回頭望着客人。

    餘懷于是回答說:“江甯府。

    ” “上哪兒去?” “姑蘇。

    ” “可有關防?拿來看看!” 因為有事在身,三個朋友進門之後,就十分留神屋子裡的情形,發現那漢子大模大樣的,已經有點納悶,随後聽他說話的口氣就像審問,愈加覺得不大對頭。

    現在對方竟然提出要驗查關防,大家頓時心中一懔,本能地向後移動腳步,隻是臨時意識到不妥,才又站住了。

    躊躇了一下之後,餘懷隻好硬着頭皮上前一步,拱着手問: “這位老爸,在下有禮,不知老爸怎生稱呼?” 剛才說話那陣子,那漢子一直微低着頭,沒拿正眼瞧他們。

    這會兒他擡起頭,睜着眼睛看了餘懷一陣,突然從桌子下面拿出一頂帶翎毛的涼帽,往頭上一戴,說:“我不是什麼老爸,我是這碼頭的主管!” 停了停,大約發現客人愕然失色的樣子,他就敲敲桌子,說:“你們不是要坐兵船麼?不驗關防,怎麼給你們坐?” 如果說,剛才對方提出要驗關防,主仆四人也隻是猝不及防,被弄得有點緊張而已,那麼,眼下聽他的口氣,竟是打算安排客人坐什麼“兵船”,主仆四人不禁大吃一驚。

    因為以他們目前身懷的使命,遇見清兵,實在是躲都怕躲不及,哪裡敢自投虎口,去坐什麼“兵船”?因此一下子,竟被弄得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應付才是。

     這麼一來,可就輪到那漢子奇怪了:“怎麼?你們不知道?難道黑豆沒有給你們說?”他回頭叫:“黑豆!黑豆!”可是沒有人答應,原來就這小片刻工夫,黑豆已經溜掉了。

     那漢子罵了一聲,隻好自己解釋說:“哎,坐兵船好!又便當又省心,一路上還有兵護着,盤查輪不到你,賊人也不敢打劫你!就算多花幾個錢,也值得!” “可是……”餘懷好容易才掙出一句,他本想推辭說,還是打算坐民船。

    但接觸到對方懷疑的眼神,不由得又縮了回去。

     這時候,柳敬亭忽然開口了:“好,既然大老爺說了,有這許多好處,那麼我等就坐兵船好了!”這麼爽快地表示同意之後,他又賠笑問:“原來大兵的船也肯搭小民百姓,小老卻是頭一回得知!” 那主管做了個手勢:“等閑自然不會做這種事!不過這兵船與别的不同,它本是奉命守在這運河上,專門往來護送民船的。

    橫豎是順路,便捎帶也做趟把營生——哎,别廢話了!可有關防?有就拿出來吧!” “哦!”聽得發呆的餘懷這才猛然醒悟,連忙從身邊拿出号牌,遞了過去,“在下四人是替仙鶴門上的大兵采買貨物的,因出來得匆忙,未及辦得關防,有大兵發給的号牌在此,請大老爺驗看!” 那主管接了過去,反複看了一陣,微微冷笑說:“這号牌做得也太蹩腳,八成是假的!不過,眼下也沒工夫找人細驗,算了,拿錢來吧!上姑蘇去嘛,不多不少,每人三兩銀子,總共是十二兩!” 主仆四人被他連哄帶吓,早就弄得心驚肉跳,雖然明知是敲詐,卻哪裡還敢同他論價?即時如數奉上。

    那主管收了銀子,便給他們寫了一張船單,吩咐說:“碼頭上就是那兩隻兵船,出去一問就知。

    這船申牌啟錨,每日就開一趟,到時候,全碼頭的船都一齊解纜起航,眼下還有個把時辰。

    嗯,你們去自行料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