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年

老掉的庫成了黑勒城裡有名的駝背老頭，他像毛驢一樣弓着身，全黑勒城裡的毛驢都認識他，因為庫的背上倒騎着一頭他自己看不見的小黑母驢，小黑母驢背上又倒騎着一個頭和身體不是一家的鬼魂。毛驢見了庫就鳴叫。庫已經能聽懂毛驢在叫什麼了，整個黑勒城裡，能聽懂驢叫的也就隻有庫了。庫知道謝的靈寄宿在自己身上，他常常感覺到謝的氣息，那時候他騎在謝身上時隻聞見她的氣味，現在他感到了她的氣息，有時候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和情緒都包裹在謝的氣息裡，他被她籠罩控制。尤其庫的背越來越駝時，他感覺自己已經是一頭毛驢了。

    庫在黑勒城裡沒有一個親人，妻子莎讓他在從西邊來的軍隊裡找她的父親，他一直沒去找。庫想，莎的父親或許比自己都老了。或許早已經不在人世。一個賣掉自己女兒的父親，找到他有什麼用。再說，自己都活成一頭老驢了，也就沒有了再去見一個人的想法。

    但庫還是想莎，他像女兒一樣養大的妻子。如果他老死在黑勒，她會在那個養滿了毛驢的院子裡老去嗎？她的老還早呢。庫想莎時，她的樣子小小的，或許自己死一趟再轉世回來，莎依然那麼小，那時候他或許更小，被人馱在驢背上賣掉，正好被莎買去呢，她買他回去當兒子，等他長大，她嫁給他。

    庫想這些時，謝的魂安安靜靜地看着，仿佛自己是那個被庫想着的女子，心裡美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