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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已經落到城牆後頭,庫的家在西城牆的巨大陰影裡,門口立着兩座塔,都不高。謝往塔尖上望,庫也跟着望,又回頭看謝,他不知道謝望見了什麼。

    院子裡拴着七八頭驢,都是鄉下毛驢,跟逃難來的主人一起借住在院子裡。過來一個房客牽庫手裡的缰繩,庫看着躁動起來的幾頭公驢,連忙搖頭,說不用了。

    屋裡出來一個小女人,眼神怪怪地看着謝又看着庫。

    庫把謝單獨拴在窗戶框上,窗戶裡面是卧室。謝看到院子裡除了庫的卧室其他全是一間挨一間的驢圈棚,裡面住人又拴驢,驢糞和公驢的尿臊氣味把鼻孔灌得滿滿。

    院子裡全黑了,屋裡更黑,謝擡頭窺窗戶裡面,看了好一陣,看清躺在一起的兩個人,嘴對嘴低聲說話。謝不想聽見人說話,那些毛驢暗中跟自己打招呼呢,跺蹄子、咳嗽、眼睛幽亮地瞟,都拴在槽上,過不來。謝羞澀地眯眼低頭,耳朵朝着他們,卻聽見屋裡的兩個人說到自己。

    “庫你要牽一頭騷母驢上路,我會吃她的醋。”

    “你别多想,是西昆寺昆門讓我捎這頭小母驢到黑勒。”

    “你沒想想昆門讓你捎一頭小母驢到黑勒是啥意思?”

    “昆門說讓我把驢當一句話,不用擱腦子裡,騎也好牽也好,捎給桃花寺昆門就好。還說不能破了她的處。”

    “那你千萬不能破了她的處。”

    “你說什麼呢,我是那種人嗎?”

    “我聽說有人把黃金珠寶藏在小母驢陰道裡,沒交配過的小母驢陰道緊,能把珠寶夾住。庫你手伸進去摸摸,裡面有沒有東西?”

    “你去摸。我一個大男人,咋好意思。”

    “你裝啥正經?”

    “我可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經常跑遠路的,有個毛驢子做伴,六條腿走不寂寞。”

    “有頭小母驢陪着,就更不寂寞了。”

    兩人突然不說話了,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謝扭頭看暗地裡那些驢,他們都在看她呢。也不知道那些公驢咋想她的,謝裝沒看見,揚起頭,院牆外黑黢黢的城牆豎立在半空,幾顆星星挂在牆頭,也可能是巡邏士兵手裡提的燈籠。謝以前那個家也在西牆根,她夜夜看見牆頭移動的燈火,聽母親說修城牆的事情,說城裡城外的驢和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