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行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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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夜裡,我夢見自己穿上了“忽必烈行宮”舞會時的服裝。

    我在舞會上是扮演一名阿比西尼亞少女——一位演奏揚琴的淑女。

    那服裝是綠色緞子做的:上身是一件鑲着金邊的短上衣,領口開得很低,直到腹部;下身是半透明的綠緞子緊身褲。

    我脖子上的項鍊、額頭上的頭箍,都是由許多假金币串成的。

    一頂小而精緻的頭巾式女帽上别着一枚新月形的飾針。

    還有薄薄的面紗。

    這套服裝不知是哪個沒有品位的馬戲團服裝師設計的,還自以為具有東方神韻。

     一開始,我還覺得穿這套衣服相當漂亮,可後來我看見了自己下垂的肚子、青筋暴突的腫大關節、起皺的胳膊,才意識到我早已青春不再。

     然而,我并不在舞會上。

    我孤單一人——至少開頭似乎是這樣——呆在阿維隆莊園廢棄的玻璃暖房裡。

    地上的空盆東一個、西一個;還有一些别的盆盆罐罐,裡面也隻是幹硬的泥土和枯死的植物。

    一尊斯芬克斯石像歪倒在地上,臉上被塗得面目全非——有簽名、字母縮寫,還有蹩腳的畫。

    暖房的玻璃頂上有一個洞。

    整個暖房散發出一股貓臊味。

     我身後的主屋一片漆黑,沒有人聲。

    所有的人都走了,隻剩下我穿着這身滑稽的化裝服,孤零零地待在這裡。

    夜深沉,月如鈎。

    月光下,我看見還有一株活着的植物——一種有光澤的灌木,開着一朵白色的小花。

    勞拉,我脫口而出。

    從遠處的暗影裡,傳來一個男人的笑聲。

     你或許會說,這不過是個不太可怕的噩夢罷了。

    你倒做個這樣的夢試試。

    我醒來的時候可是沮喪極了。

     一個人的腦海裡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景象呢?夢魇找上門來,撕裂我們,死死地抓住我們。

    據說,如果你餓極了,你就會開始吞食自己的心。

    或許兩者的道理是一樣的。

     荒唐。

    這都是人腦細胞的化學反應。

    我需要采取措施對付這些噩夢。

    一定有某種藥片可以幫我擺脫噩夢。

     今天的雪下得更大了。

    隻要向窗外看一眼就會讓我的手指生疼。

    我在餐桌上寫字,寫得慢極了,就像在刻字。

    我的鋼筆很沉,寫起字來很費勁,仿佛釘子在水泥闆上刻畫一樣。

     一九三五年的秋天。

    炎熱漸漸過去,寒氣慢慢襲來。

    霜降在落葉上,然後又降在未落的樹葉上。

    然後,窗戶也結了一層霜花。

    我樂于觀察這些細節的變化。

    我喜歡深深地吸氣。

    我肺裡的空間是完全屬于我自己的。

     與此同時,一切都在繼續。

     現在,被威妮弗蕾德稱為“勞拉的小惡作劇”的這件事已經被盡可能地掩蓋起來。

    理查德對勞拉說,如果她對任何人,尤其是對她學校的人談論這件事,他一定會知道,而且會認為這是對他個人的冒犯,也是一種蓄意搗亂。

    理查德也給了報界一個說法:牛頓-多布斯夫婦是理查德非常尊敬的朋友——牛頓先生是鐵路部門的一位官員——這對夫婦可以作證,勞拉這段時間一直都和他們在一起,住在馬斯科卡他們的家中。

    這個假期的安排決定得十分倉促,勞拉以為牛頓-多布斯夫婦給我們打了電話,而牛頓-多布斯夫婦則以為勞拉打了電話,這一切不過是一場誤會罷了。

    他們并不知道人們以為勞拉失蹤了,因為他們在度假期間從來不看新聞。

     這倒是個編得很像的瞎話。

    不過,人們相信這個說法,至少是不得不假裝相信。

    我想牛頓-多布斯将事情的真相悄悄告訴了起碼二十個親密的朋友,叮囑他們不得外傳。

    如果換了威妮弗蕾德,她也會這麼做的,因為小道消息也會像商品一樣流通。

    幸好,事情的真相并沒有被報紙披露。

     勞拉被打扮了一番之後,身穿蘇格蘭短裙、紮着彩格領帶,被送往聖塞西莉亞學校。

    她毫不掩飾她對這所學校的厭惡。

    她說,她沒有必要非去那裡不可;她說,她已找到過第一份工作,也可以找到第二份工作。

    勞拉對我說這番話的時候,理查德也在場。

    她是不會直接和理查德說話的。

     她經常咬手指甲。

    她吃得很少,人也太瘦。

    我開始為她十分擔心——其實本來我也就該為她擔心的。

    但理查德說,他可是聽夠了這種可笑的傻話,不想再聽關于找工作的事。

    勞拉還太小,根本就不能獨立生活。

    如果去工作的話,她就會卷入不光彩的事中,因為森林裡有許多大灰狼正等着對她這樣的傻丫頭下手。

    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