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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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你也不配。

    ‘解構’意味着使用破碎機,‘問題化’不能用作動詞。

    ” “親愛的Y博士:關于你對《盲刺客》所做的神學研究,我想告訴你:我妹妹笃信宗教,但并非傳統意義上的信教。

    她不喜歡上帝,不贊同上帝,也未聲稱理解上帝。

    她說她愛上帝,而對人類又是另一回事了。

    不,她不是個佛教徒。

    别昏了頭。

    我建議你要學會閱讀。

    ” “親愛的Z教授:我注意到了你的看法:早就該出版一部勞拉·蔡斯的傳記了。

    你說,她可能是本世紀中期最重要的女作家之一。

    我說不上來。

    但你指望我同‘你的項目’合作,這是不可能的。

    我無意滿足你從逝者身上撈油水的欲望。

     勞拉·蔡斯不是你的‘項目’。

    她是我的妹妹。

    她并不想死後還被人折騰,不管這種折騰冠以什麼委婉的名義。

    成文的東西可以造成很大的傷害。

    人們往往都考慮不到這一點。

    ” “親愛的W小姐:關于同一個問題,你已經寄來四封信了。

    别再騷擾我了。

    你真是塊讨厭的牛皮糖。

    ” 幾十年來,我對自己當年這些惡言惡語的塗鴉之作感到一種殘忍的滿足。

    我舔舔郵票,貼在信封上,然後像扔手榴彈般把這些信丢進光亮的紅色郵筒中,讓那些伸長脖子的好事者得到報應,心中十分快慰。

    但近來,我不再回信了。

    何必要刺激陌生人呢?他們不在乎我對他們有什麼看法。

    對他們來說,我隻是個附屬物:勞拉的一隻額外的、奇特的手——這隻手把她傳送給世界,傳送給他們。

    他們把我看作一個檔案館——一座活陵墓、一個他們所謂的材料庫存。

    那我又為什麼要幫他們呢?對我而言,他們是一群食腐動物——争先恐後的鬣狗、聞到肉味的豺狼、随意捕食的猛禽,或是叮着屍體不放的蒼蠅。

    對他們來說,我仿佛是一家古玩鋪;他們想從我這裡尋找鐵片碎陶、楔骨碎片、古紙草殘留、古董、失傳的玩具和金牙之類。

    如果他們懷疑我還藏有這一箱東西,他們會破門而入,把我打翻在地,理直氣壯地搶走箱子。

     不行。

    我還是不把它送到大學去吧。

    我為什麼要讓他們滿意呢? 或許,我這個扁行李箱應該送到薩布裡娜那裡去,盡管她決定把自己關起來,不再理會我——這才是讓我煩心的事。

    然而,過來人都知道,畢竟血濃于水。

    這些東西按理是屬于她的。

    你甚至可以說,這些是她該繼承的遺産;她畢竟是我的外孫女。

    她也算是勞拉的外孫女。

    一旦她抽出時間來,她肯定想知道她長輩的事。

     不過,她無疑會拒絕這一饋贈。

    我提醒自己,她已經長大成人了。

    如果她想要問我什麼,想要對我說什麼,她遲早會告訴我的。

     但她為什麼不這樣做呢?她沉默是想報複什麼事或什麼人嗎?肯定不是對理查德——她從來不認識他。

    也不是對威妮弗蕾德;她是從她那兒逃走的。

    那麼是對她的母親——可憐的艾梅? 她能記得多少?她隻有四歲。

     艾梅的死并不是我的錯。

     薩布裡娜如今在哪兒?她在追尋什麼?在我想象中,她是個瘦削的女孩子,帶着遲疑的微笑。

    然而,她很可愛,長着一雙勞拉一樣深沉的藍眼睛;長長的黑發卷起來,像冬眠的蛇一般盤在頭上。

    不過,她不戴面紗;穿着一雙實用的涼鞋,或者是靴子,鞋掌都磨薄了。

    她是不是也裹着印度的莎麗?她那樣的女孩子一般都是這種裝束。

     她在為某種使命奔波——給第三世界的窮人發放食物,安慰将死的人;為我們其餘的人贖罪。

    這是一個徒勞的任務——我們的罪孽像無底的深淵,而且越來越多。

    但她無疑會說:那是上帝的意思——徒勞無功。

    上帝總是喜歡人們徒勞無功;他認為那是高尚的。

     她在這方面很像勞拉:易走極端,不肯折衷,嘲笑人類的失敗。

    若要掩蓋這個缺點,你得長得很漂亮。

    否則,你就似乎隻剩下乖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