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施者

關燈
專捏軟柿子。

    ”卡莉說道,語氣中不無高興。

     “為什麼不?”亞曆克斯回答說,“人人都這樣。

    ” 瑞妮把菜單上的菜都買齊了,或者說在那個時期我們所能買得起的東西。

    不過,她做菜貪多嚼不爛。

    蔬菜濃湯、鄉村雞——一個接一個,如同滾滾而來的海浪,又如同法律,恒定不變。

     濃湯有一股鐵皮味;雞也全是面粉味,做法很粗糙,而且縮水變硬。

    這麼多人在一個房間裡用餐,個個費勁地大肆咀嚼,實在不太雅觀。

    這種場面不能叫進餐,而應該叫大嚼。

     威妮弗蕾德把她的盤子裡的食物撥來撥去,像在玩多米諾骨牌。

    我看了不禁義憤填膺,決心把盤中的食物都吃得幹幹淨淨,連骨頭也吃光。

    我可不能讓瑞妮失望。

    我想,過去她從來沒有這樣尴尬過——狼狽、出醜,弄得我們也出醜。

    過去,我們家總是把好廚師請進來的。

     坐在我身旁的亞曆克斯·托馬斯也十分盡職。

    他在不停地切割,仿佛那是他的謀生手段;雞塊在他的餐刀下嘎吱作響。

    (瑞妮對他的這種“敬業”并不感激。

    你可以确信,她隻是監視某人吃了什麼。

    她的評論是:那個叫什麼亞曆克斯的胃口真大,你會以為他在地窖中被餓壞了。

    ) 在這種情況下,談話是不多的。

    然而,奶酪上過以後,席間有一陣間歇。

    此時我們可以停一下嘴巴,默默評價一番:幹酪太軟、奶油不新鮮、幹酪有些變質等等,并四下看看。

     父親用他的一隻藍眼睛瞥了一下亞曆克斯·托馬斯。

    “那麼,小夥子,”他用一種自認為友好的語氣說,“是什麼風把你吹到我們這個美麗城市來的?”聽起來他像是維多利亞時代古裝戲中威嚴的一家之主。

    我低頭望着餐桌。

     “我是來探訪朋友的,先生。

    ”亞曆克斯相當禮貌地答道。

    (關于他的禮貌,我們後來可以聽到瑞妮是這樣評價的:孤兒們都有良好的教養,因為那是在孤兒院中被打出來的。

    隻有孤兒才能夠這樣自信,但他們的這種自信中蘊含着複仇的本質——他們骨子裡對每個人都抱着嘲弄的态度。

    不過,他們當然要複仇,隻要想想他們是如何被人抛棄的就明白了。

    大多數擾亂分子和綁架犯都是孤兒出身。

    ) “我女兒告訴我,你正在準備做牧師。

    ”父親說。

    (我和勞拉肯定沒提起過這事——不用說,一定是瑞妮。

    她可能心懷惡意地露點風,也可能是她弄錯了。

    ) “我曾經準備做過,先生,”亞曆克斯答道,“但後來不得不放棄了。

    我和他們分道揚镳了。

    ” “那現在呢?”父親又問道。

    他可是習慣于聽到實實在在的答案。

     “現在我依靠我的才智生活。

    ”亞曆克斯說。

    他微微一笑,帶點自我解嘲。

     “對你來說真不容易。

    ”理查德輕聲說道。

    威妮弗蕾德卻大笑起來。

    我不無驚訝:我并不相信他有那種才智。

     “他一定想說,他是一個報社記者,”瑞妮說,“我們中間的間諜!” 亞曆克斯又微微一笑,什麼也沒說。

    父親沉下臉來。

    在他眼裡,報社記者都是社會的害蟲。

    他們不僅滿口謊言,還以别人的痛苦謀生——他稱他們為屍體上的蒼蠅。

    不過,他認為埃爾伍德·默裡是個例外,因為他是我們家的熟人。

    他最多隻會稱他為流言販子。

     而後,談話便轉向了大衆話題,如政治、經濟,正如那個時代大家所談論的一樣。

    父親的見解越來越糟糕,而理查德總是使談話“轉危為安”。

    威妮弗蕾德說,她真不知道該怎麼想才好。

    不過,她自然希望他們能不把事情挑開。

     “關于什麼?”勞拉問道。

    到此刻為止,她還沒說過一句話。

    現在她突然開口,如同一張椅子開口說話,令所有人一怔。

     “關于社會動亂的可能性。

    ”父親說。

    他的話略帶責備的口吻,意思要勞拉别再多嘴。

     亞曆克斯說,他對此表示懷疑。

    他說,因為他剛剛從營中回來。

     “營?”父親不解地問道,“什麼營?” “救濟營,先生,”亞曆克斯說,“貝内特的勞動營,專為失業者開設的。

    每天幹十個小時,收入微薄。

    這些小夥子如今不大想幹了——我是說,他們越來越不安心了。

    ” “要飯的哪能挑肥揀瘦,”理查德說道,“這可比外出謀生強多了。

    一日三餐有保證,日子比養家糊口的工人還要好過。

    而且,我聽說夥食也不賴。

    想來他們應該感恩戴德。

    ” “他們并不是那種挑肥揀瘦的人。

    ”亞曆克斯說。

     “我的天,你真是個空想的“左”傾分子,”理查德說道。

    亞曆克斯又低下頭看他面前的盤子。

     “如果他是的話,那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