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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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的憤怒。

    “還是别吃為好,否則夠你受的。

    ”卡莉對此一笑了之,而威妮弗蕾德·格裡芬·普賴爾卻優雅地拿起一個奶酪丸子塞進嘴裡。

    她吃的時候嘴唇微微噘起,以防擦掉口紅——女人吃東西時都這樣。

    她說,這話真逗。

    那位表姐忘了給客人們送餐巾紙,所以威妮弗蕾德的手指油兮兮的。

    我好奇地盯着她,看她是否會把手指上的油膩舔掉,或者擦在她的裙子上,或者擦在沙發上。

    然而,我的目光開了小差,一不留神沒看到。

    我的直覺是她擦在了沙發上。

     威妮弗蕾德不是理查德·格裡芬的妻子(據我猜想),而是他的妹妹。

    (她結婚了,守寡了,還是離婚了?人們不太清楚。

    她自稱威妮弗蕾德夫人;如果曾經有過一位普賴爾先生的話,這對她以前的這位丈夫是一種傷害。

    很少有人提到普賴爾先生,也從來沒人見過他。

    據說他非常有錢,而且目前“旅居海外”。

    後來,當我和威妮弗蕾德不再說話了,我常常獨自對這位普賴爾先生想象出一些故事:她把普賴爾做成了标本,放在裝有樟腦丸的硬紙盒裡;或者她和司機一起把他關入地窖,以便他們倆縱欲偷情。

    這些風流韻事并非完全是空穴來風。

    不過,威妮弗蕾德幹這種事總是謹慎小心的。

    她能做到掩人耳目,好歹也算一種美德吧。

    ) 那天晚上,威妮弗蕾德穿了一件款式樸素的黑色連衫裙,卻非常高雅,脖子上戴的一條三圈的珍珠項鍊令她十分引人注目。

    耳環是由細小珍珠做成的一串葡萄,帶着黃金做的莖葉。

    相比之下,卡莉的衣着明顯寒伧。

    幾年來,她已經不穿紫紅色和橘紅色的衣服了,放棄了大膽的俄國移民樣式,甚至把她的煙嘴也擱置不用了。

    如今她白天喜歡穿寬松褲和V字領套衫,還卷起襯衫袖子;她把頭發也剪了,把名字縮短成“卡爾”。

     她已放棄了為死難士兵建造紀念碑的理想;對死者來說,這件事已經不太需要了。

    現在她制作的浮雕有工人、農民、穿着油布衣褲的漁夫、印第安捕獸者。

    還有系着圍裙的母親抱着小孩坐在腿上,用手擋着陽光。

    隻有銀行和保險公司才有足夠的财力訂制這些浮雕。

    他們無非是用這些浮雕來裝飾他們大樓的外牆,以此顯示他們緊跟時代潮流。

    卡莉說,為這些張揚的資本家工作是令人沮喪的。

    但重要的是浮雕傳達的信息;至少當人們在街上路過銀行之類可以免費看到這些雕像。

    她說,這是一種平民藝術。

     她曾經指望父親可以幫她一把——為她多攬些銀行的活兒。

    父親卻淡淡地說,如今他同銀行的關系已不像以前那般親密了。

     今晚她穿了一件灰不溜秋的運動裙——她說這叫“托普”色;在法語中,這個詞是“鼹鼠”的意思。

    若穿在任何别的人身上,這裙子看上去就像是個下垂的口袋,隻不過多了兩個袖子和一條腰帶而已。

    然而,卡莉卻設法把它變成了似乎是遊離于潮流和時髦之外的服裝——它向人們暗示,趕潮流和時髦的東西是不值一顧的。

    它不惹眼,卻又是如此鮮明的一件東西,好像謀殺案發生前廚房裡一件普通的利器——諸如冰錐之類。

    這條裙子好比是寂靜人群中舉起的一個拳頭。

     父親穿着他的宴會裝,沒有燙過。

    理查德·格裡芬的宴會裝卻燙得筆挺。

    亞曆克斯·托馬斯穿着棕色的短上衣和灰色的法蘭絨長褲;在這樣的天氣顯得有些過厚。

    他還戴着一條藍底紅點的領帶。

    他的襯衫是白色的,領口太大了。

    這套衣服穿在他身上,好像是借來的一樣。

    不過,他沒有料到自己會被邀請參加宴會。

     “這房子真可愛,”大家步入餐廳時,威妮弗蕾德·格裡芬說道,臉上露出了做作的微笑。

    “它維護得多好啊!這些彩色玻璃窗真棒——美極了!這裡就像是個博物館!” 我知道,她的意思是“過時”了。

    我感到了一種羞辱;我一直以為這些窗戶是相當漂亮的。

    但我看得出來,威妮弗蕾德的評價便是外面世界的評價——這個世界對此類東西都普遍持有同樣的看法。

    我原先一直拼命想加入這個世界。

    現在我才意識到自己多麼不适合這個世界,多麼土氣,多麼幼稚。

     “這些窗戶在那個年代曾經是典範,”理查德說,“而且鑲玻璃的工藝也很好。

    ”盡管他口氣中帶有賣弄學問的優越感,我卻對他心存感激。

    我壓根兒就沒想到他是在對這房子進行評估。

    他明白,這個“王國”已經搖搖欲墜:我們不久便會面臨拍賣。

     “你說這房子像博物館,是否在說它積滿灰塵?”亞曆克斯·托馬斯問道,“或者說它過時了。

    ” 父親沉下臉來。

    威妮弗蕾德不禁臉紅了,真是活該。

     “你不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