鈕扣廠野餐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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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解這種提醒。

    倒不是她無視常規,她隻是把它抛在了腦後。

     我老是要看住勞拉,感到煩透了,而她又不領情。

    我總是要對她的閃失負責,包容她的過錯,這我也煩透了。

    我厭倦了擔負責任,到此為止吧。

    我想去歐洲,或者去紐約,再不就去蒙特利爾——去夜總會,去社交聚會,去瑞妮的社交雜志中提到的所有那些令人興奮的地方——但家裡需要我。

    家裡需要我,家裡需要我——這聽起來像是終生監禁。

    說得壞一點,就像是一首挽歌。

    我被困在了提康德羅加港——一個普通鈕扣的光榮城堡、一個為精打細算的購物者生産廉價長襯褲的服裝城。

    我就呆在這個地方不動了,不會發生任何事情;結果我就會像“暴力小姐”那樣成為一個老姑娘,招來衆人的同情和取笑。

    這是我内心深處的恐懼。

    我想去别的地方,然而卻沒有途徑。

    有時候,我發現自己希望遭到白奴販子的綁架,即使我并不相信他們。

    至少,這對我來說是一個改變。

     糕餅義賣攤上方搭了一個涼篷,并用茶巾或蠟紙蓋着食物,以防蒼蠅的叮咬。

    瑞妮提供了餡餅,但她的烘烤技術沒過關。

    她烤的餡餅包着黏黏的、嫩嫩的餡子,外面的皮卻很硬,不過有韌性,看上去像淡棕色的海草或巨大的老蘑菇。

    在過去經濟比較景氣的年頭,她的這些餡餅很搶手——它們被認為是慶典的物品,而不是食品——但在今天,它們卻有點賣不動。

    人們手頭都很緊,他們想拿錢換一些他們真正想吃的東西。

     我站在桌攤後面,瑞妮低聲向我詳細複述了最新的消息。

    天還沒黑的時候,四個男人被扔進了河裡,這可不完全是鬧着玩。

    瑞妮說,一些有關政治的問題引起了争論,人們的嗓門也随之拔高了。

    除了通常的河邊惡作劇,還發生了扭打混戰。

    埃爾伍德·默裡被打倒在地。

    他是一家周報的編輯,從他的上兩代長輩手裡繼承了這份報紙。

    報紙上的大部分文章都是由他撰寫的,同時他還兼顧攝影。

    所幸的是,他并沒有被扔進水裡,那樣就毀了他的相機;瑞妮碰巧得知,他的那架相機雖是個二手貨,卻也價格不菲。

    他的鼻子流了血。

    他坐在樹底下,手裡拿着一杯檸檬汁,有兩個女人手裡拿着濕手帕圍着他團團轉;我可以從我站的位置看到他。

     把他打倒在地是出于政治原因嗎?瑞妮不得而知,但人們不喜歡他偷聽他們說話。

    在經濟景氣的時候,人們把埃爾伍德·默裡看成是傻瓜,也可能把他看成是瑞妮所謂的同性戀者——他沒有結婚,到了他那個年齡不結婚總意味着一點什麼吧——但是,隻要他把參加社會活動的所有人的姓名都登出來,而且不出錯,人們并不介意他個人怎樣,甚至還表示有限度的贊賞。

    然而,當前并不是太平盛世,埃爾伍德·默裡為了自己的利益也太好管閑事了。

    瑞妮說,你并不想自己有一點點小事就見諸報端。

    沒有哪個正常人會希望如此。

     我看見父親一瘸一拐地走在去野餐的工人們中間。

    他以他那特有的方式向人們快速地點頭,給人一種突兀的感覺。

    他點頭的樣子不是向前傾而是向後靠。

    他那隻黑眼罩也在左右移動;遠遠地看去仿佛是腦袋上的一個窟窿。

    他的小胡子像一根彎彎的獠牙橫在嘴巴上方;當他要笑的時候,它會不時地收緊。

    他的雙手則插在衣袋裡。

     他身旁是一位稍微年輕一點的男子,身材略高于父親,卻不像父親那樣滿臉皺紋、棱角分明。

    你看到他就會想到光滑這個詞。

    他戴了一頂漂亮的巴拿馬草帽,身穿一套亞麻布西裝;衣服看上去閃閃發亮,清新而又幹淨。

    他顯然是從别的地方來的。

     “同父親在一起的那個人是誰?”我問瑞妮。

     瑞妮就像沒看似地瞅了一眼,然後笑了一聲。

    “他就是‘皇家傳統’先生本人。

    他居然還會厚着臉皮到這裡來。

    ” “我想就是他。

    ”我說。

     “皇家傳統”先生就是理查德·格裡芬,多倫多皇家傳統針織廠的老闆。

    我們的工人——父親的工人——戲谑地稱他的工廠為“皇家傳統屎織廠”,因為格裡芬先生不僅是父親的主要競争對手,而且還算是一個政敵。

    他曾在報紙上攻擊父親,說他對失業工人、靠政府救濟的人以及激進分子的态度太軟。

    他還說父親對工會也太軟;這一條毫無根據,因為提康德羅加港沒有工會,而父親對工會的懷疑态度也不是什麼秘密了。

    然而,現在出于某種原因,父親卻邀請理查德·格裡芬參加野餐會以及之後在阿維隆莊園舉行的晚宴,并且決定的時間也很突然。

    隻有四天的準備時間。

     瑞妮感到,格裡芬先生的到來令她措手不及。

    衆所周知,招待敵人比招待朋友